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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二哥笑道:“隨便說幾句罷了。”
賈琮撇嘴道:“塞北遮天大雪、嶺南艷陽高照,關我什麼事!”
瞿二哥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聽聞你雖年幼,志氣卻是不小的。”
賈琮忙伸長了脖子:“哪裡聽來的?什麼君啊民的,民有君管、君有臣輔,二哥,放過我吧我還是個孩子!每日做完功課出門閒逛不惹禍便罷了,志氣是什麼可以吃嗎?”
瞿二哥輕輕一笑:“你日日習武,莫非不想為一方大將、守衛疆土麼?”
賈琮心裡“噔”的一聲響,腹中道,好小子,當真會捏三寸,若本少爺不是穿的只怕受不了這個誘惑。乃擺擺手:“喜歡歸喜歡,我哪裡敢當真去上戰場?再說我爹也不會肯的。萬一有個磕磕碰碰如何是好。況我念書也不差的,不過天資略遜些,如用功幾年不怕考不中舉人。”
瞿二哥不禁與霍晟對視一眼,奇道:“怎麼你竟想考科舉?聽聞赦公也是愛武的,還特開了個鏢局子。”
賈琮笑道:“那是為了養著他的老親兵。那幫兵匪子哪有本事謀生?整個帳目都在我們府里掛著,不然早關門大吉了。”因扭頭看著寶玉道,“二叔也養了清客,扯平。”
寶玉忙說:“大伯心善,照應老親兵也是應當的。”
賈琮又笑:“我逗你玩的,知道寶玉哥哥極大度,不會不高興。”乃又道,“習武不過是為了玩耍,也為了打架不吃虧。我爹就是個葉公好龍,在家裡練練還罷了,真讓他將兒子送上戰場,他才捨不得。”
霍晟哼道:“若沒有那些將士浴血疆場,哪有你們的太平日子。”
賈琮忙拱手道:“聽聞世子過幾日便要去軍營了,小弟極為佩服。我知道沒有軍人的骨血便沒有我們的茶酒,只是人各有志。保不齊我當真有些大器晚成的詩才,二十年後使至塞上慰邊,見了世子大軍威武豪邁,也能吟誦出一首比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般千古名篇。”
平日京中子弟縱然不謙遜、在初見的外人跟前也須裝幾分謙虛,誰見過這麼無恥的?幾個人目瞪口呆了會子,霍晟竟是先笑了起來,起身道:“借小兄弟吉言,我滿飲此杯,你以茶代酒,我敬你!”
賈琮忙站起來舉起茶盅子道:“暫且以茶代酒。數年後我長大了些,再還你這杯酒!”
二人“當”的一碰杯,算是立下約定。
瞿二哥撫掌道:“好爽利!”乃又笑道,“不如你這會子也來一首?”
賈琮有些火了。他心道,老子一路裝憨,你小子一路追著不放。皇帝家的兒子就這麼點子本事?連個彎子都不會拐的?看不出來小爺不想跟你玩麼?因假意想了想,滿面誠懇的說:“暫且還沒那個本事玩口占,不如霍世子多寬限幾日?我回去慢慢琢磨。”
霍晟與瞿二哥俱大笑,霍晟道:“很是很是!我離京前給我送來如何?”
賈琮重重的點頭:“好!”
那瞿二哥聽聞立時舒開了眉眼,比霍晟還高興些,霍晟忙又招呼了一巡酒菜。他們便吃吃喝喝的混掉了後頭半日。眼見寶玉有幾分微醺,賈琮忙拉著他告辭先行了。
他兩個才出門片刻,霍晟便道:“殿下今兒急切了些。”
那瞿二哥笑道:“這小子油滑得很,若不逼迫他幾分,只怕是不會將真本事拿出來的。”
另一頭,賈琮將寶玉送回了府里,立時調轉馬頭直奔馮紫英家而去。馮紫英竟是不在家,他乃硬生生非要等著,又急的在屋裡團團轉。早有馮家的小廝見了,恐怕他有要事,悄然往馮紫英酒宴之處告訴了他。馮紫英因頗為掛念他,聽聞他這般著急,也匆匆打馬回來。
那會子賈琮正著急呢,聞聽外頭有人喊“大爺回來了”,立時奔了出來:“馮大哥你可來了!”
馮紫英連衣裳也不曾換,一頭解下大氅一頭問:“什麼事這麼著急?”
賈琮連忙拉著他的胳膊低聲道:“那個南安王世子霍晟,也不知道怎麼的竟認識了我家寶玉哥哥,今日他哄著寶玉哥哥拉我一道出去吃酒,席上還有位小哥哥,我一看就知道不是皇子就是小王爺!”
馮紫英一怔:“你怎麼知道是皇子王爺?”
賈琮哼道:“眼睛、一個極挺直的鼻子並臉型都像極了賢王哥哥!今上是賢王哥哥的親哥哥,大約也長得頗像。反正他不是聖人的兒子就是賢王哥哥的兒子。”
馮紫英呆了半日:“保不齊是恰巧長得相似的人呢?”
賈琮撇嘴:“沒有那麼巧的好麼?還碰巧認得南安世子?這麼巧你信麼?”
馮紫英忙道:“他們說什麼了?”
賈琮便將席上諸事一一說給他聽,後埋怨道:“非要我寫詩!我本來就沒有什麼詩才的麼!寶玉哥哥才會寫詩的!幹嘛不讓他寫!”乃又跺腳,“今日此事乃是他惹出來的,讓他替我寫。”
馮紫英想了半日,笑道:“不論是詩才多少,既是應了人家,還是自己做的好。你才多大點子?寫的不好也沒人笑話你。”
賈琮嘟囔道:“寫的不好很丟臉的。”乃又跺腳,“我就知道這些皇子不會放過我麼,我回去跟爹商議去,南下尋林姑父去。”
馮紫英忙擺手道:“你縱要避開,這個藉口委實不好。”
賈琮也想了會子,撇嘴道:“暫時想不出什麼好藉口來,罷了,回去問我爹可有法子。三個臭皮匠總能頂個諸葛亮。”乃撫了撫胸口,笑道,“說出來舒服多了!”因笑嘻嘻的告辭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卻說賈琮趕著告訴了馮紫英有疑似皇子者勾搭他,馮紫英送他走了也拍馬趕往城西秦三姑處。才拐上河堤,只見黑子汪汪的跑了過來,秦三姑並一位夥計騎著馬在後頭,見了他才急匆匆帶住馬。
馮紫英忙問:“可有麻煩?”
秦三姑苦笑道:“霍煊又來了,我先藏一藏。”
馮紫英於馬上擊掌大笑:“暫忍兩日,他也快走了。”
秦三姑埋怨道:“少看我的閒熱鬧!什麼心肝。竟是沒法子斷了根,每年少說讓他鬧兩回。”又問馮紫英此來何事。
馮紫英早已調轉馬頭,低聲道:“找個地方說。”
他二人便就近尋了秦三姑下頭一個夥計的小院子,馮紫英將方才賈琮所言說了一遍。最後問道:“依你看,這個南安王世子是何等人物?”
秦三姑皺了皺眉道:“霍晟年歲雖小,自幼聰慧絕倫,眼力是極好的,早年我下了不少功夫也沒弄死他。”她因搖了搖頭,“上頭的意思未必能成。”
馮紫英一愣:“最後一句何意?”
秦三姑淡然道:“上頭在霍煊後院收了女人。若霍晟死了,他母親必活不了。南安這一支便可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