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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賈環兩個滋溜一聲滑出門外,把門闔住了,向麝月道:“莫要打擾。”麝月抿嘴一笑。
出了院門,賈琮仰天長嘆一聲:“做到這一步,實在是對得起史大將軍了,後頭如何就看她自己,咱們也幫不上了。”
賈環笑道:“我卻不是為了她老子,只是不想二太太得逞罷了。凡能給她添堵,我都樂意。”
哥倆勾肩搭背樂呵呵溜達回梨香院。起。點見了笑道:“有什麼可樂的事兒?說來大伙兒也樂樂。”
賈環指著賈琮道:“他方才又踩了賈寶玉一回,把他踩懵了。”
賈琮咧著嘴道:“環哥哥告訴了他老祖宗害死祖父庶子之事,他嚇著了。我趁勢毀了他的常識。”遂往椅子上倒坐下翹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又說了一回。“寶玉哥哥整個人都聽傻了哈哈哈……”
整個院子唯有起。點一人是女子,旁人皆笑,唯有她不笑。半晌才說:“三爺這話雖是誠心踩他,實在也有幾分道理。”
賈琮道:“豈止幾分!全部是事實好麼?只有一個女人的男子,大略分五種。頭一種,天生地長的痴情種,極少極少,少得跟大浪淘金似的。現成的範例就是薛蟠——額,不對,是劉登喜!”
眾人想笑又笑不起來。起。點搖頭嘆道:“一個是斷袖,一個是太監。”
賈琮聳聳肩,接著說:“第二種,胸中皆是事業,對女人興趣平平,娶個老婆生了兒子繼承香火便拉倒。第三種,如我、環哥哥、霍晟這般在內院紛爭中長大,知道女子的厲害,為子嗣計不肯替孩子添危險。並非不多情,是孩子比女人要緊。第四種,女子手握錢財,或是女子家中勢大,迫得男子不敢納小。這種就多了。然而最多的是第五種,世間不偷腥的男人幾乎全是這種。”
起。點問:“是怎樣的?”
賈琮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頭:“既窮、娶不起第二個女人;”他又伸出第二根,“模樣又長得尋常、沒有女人肯不要錢跟他好。上中下各種窯子,便是替後頭三種男人預備的。實在連下等窯子都逛不起的,還有春宮圖呢。”
起。點默然。
賈維斯在旁道:“頭一種也是有的。”
賈琮賈環指著他齊聲笑道:“你!”滿院子兄弟轟然大笑。臊得賈維斯面紅耳赤,扭頭外書房去了;他們還在後頭笑。
一時賈琮道:“二叔那兒你去說?”
賈環捻起一塊綠豆糕來:“既然寶玉哥哥知道了,讓他說去。老祖宗那兒讓我爹說去。”乃將點心擱在嘴裡。“咱倆快點出門,讓他們自己玩會子。我去接我小舅子逛街,你不許跟著!”
賈琮橫了他一眼,扭頭朝書房大聲喊:“我去看林姑父。麼兒哥哥你去不去!”
“去!”
他們猜的不錯。賈寶玉膽子小,深恐賈母遭人報復,當日便戰戰兢兢的回給賈政了。賈政嚇癱在椅子上半日爬不起來。立命人去喊賈環,過了會子那人回來說環三爺訪廬王去了、琮三爺看林大人去了。賈政跌足道:“用的著他們的時候個個不在家。”思忖再三,親跑去賈母院中告訴了她。
賈母嚇得白了臉,一疊聲的喊人守著大門守著院子,又讓尋幾條大看家犬來,不到半個時辰便嚇病了。一時又是請醫延藥、又是求神拜佛,闔府亂成一鍋粥。
寶玉看在眼裡,通透明白。他在賈母院中呆愣愣的瞧里這些僕婦們進進出出許久,轉身回到自己院中,卻見史湘雲獨坐在廊下惶然垂淚,心中悽然。乃緩步上前握了她的手道,懇切道:“弱水三千,獨取一瓢。”
正文 第245章
聽寶玉說賈敘沒死且被東平王府收養,賈母登時嚇病了。賈琮賈環誠心在外頭耗過了晚飯才回府,直讓人從府門口拉去賈母院子。這哥倆半真半假的掰扯,說賈敘武藝通天、踏牆頭樹梢如履平地,嚇得賈母愈發下不來炕,一聲接一聲命守著房梁屋頂。眾人只口裡應著,實在不知道房梁屋頂當如何守。
賈政急道:“不如去東平王府謝罪去!”
賈琮思忖片刻道:“人家既沒明言,便是有心給咱們府里留一個面子。明兒我二人去探探口風,謝罪就免了,承認此事對闔府名聲不好。各位姐姐都還不曾出嫁呢。”
賈政連說“很是很是”。
次日他兩個當真跑去了東平王府。自然不是謝罪的,是邀功的,告訴穆老頭賈母被嚇得如何如何了。穆老頭嘆道:“正經這般才是報復呢,你們五叔過些日子自然能想通的。”他們都說“老爺子英明”,遂陪他玩了一整日,回去只說穆家言語模糊,拿不準是何意。
賈母心中那一絲僥倖也沒了,日夜膽戰心驚,凡有一絲響動皆覺得有刺客進了屋子。後竟是史湘雲出了個主意,在房樑上栓許多鈴鐺,但有人從上頭穿過必然碰響鈴鐺。賈母立時命人將樑上像掛蜘蛛網似的掛滿了鈴鐺。鈴鐺不響,賈母便安神些。但凡不留神進了點子風絲兒,鈴鐺一響,她立時驚坐而起、寢食難安,區區三五日的功夫已老了十歲,依著後世的話便是神經衰弱。賈琮聽了鴛鴦之報,長嘆一聲:“這才是活受罪呢。要我說倒不如早死了事,偏她老人家身子骨兒素來好,這罪還不定受到什麼時候。”
賈母一病,王夫人精神頭兒立時好了,連說話都順暢許多。這一日寶玉前來請安,王夫人趁勢說:“你媳婦身子弱,也不便服侍你。我這裡有兩個好丫頭,讓她們跟了你去,早晚也好照看你些子,我也放心。”四周的幾個年輕的丫頭齊刷刷吸了一口冷氣,暗暗互相張望。彩雲垂著頭如木頭人一般。
寶玉道:“老祖宗才剛病著,孫兒身邊添人算怎麼回事?我屋裡的人足夠使了,太太不必掛念。倒是太太病著,最當有人好生伺候著才是。”
王夫人笑道:“我這一屋子的丫頭媳婦子還不夠使麼?寶玉,她兩個皆是老實的,你須得好生待她們。”這便是硬塞了。
寶玉想了想道:“若是給我,便算是我的人麼?我說了算麼?”
王夫人笑得慈眉善目,道:“既給了你自然是你的人,你想怎樣你說了就算。”
寶玉點點頭:“既這麼著,兒子多謝太太賞賜。”
王夫人喜不自禁的喊:“春蘭,秋蘭!”兩個十五六歲、模樣白淨水靈的丫頭驚喜滿面,急忙上前跪下叩頭。“你們就跟著二爺去吧。今後他就是你們主子,我只把他交給你們,好生照看著。”
兩個丫頭齊聲稱是,喜得眼淚都出來了。
寶玉面色無波,向王夫人深施一禮:“謝太太賞賜!還望太太好生保養。”
王夫人笑道:“快回去吧,我這裡有的是人伺候,不用你了。”
寶玉再行一禮,當真領著兩個丫頭便走,只是不曾細看她們一眼。
那兩個丫頭心中狂喜,又有幾分惴惴的,緊緊跟著寶玉。誰知才走了不一會子,便覺得道路不對。她兩個互視了好幾眼,秋蘭膽子大些,上前道:“二爺,可是走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