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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錚又將兩個小的介紹了,他倆趕緊又行了個禮。這會子兩人心裡都安定下來,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比著做出驚慌之態來,實則都知道對方也是裝的。
蘇錚以為他倆害怕,心裡好笑。這倆小子平日一個膽大如斗、一個天聾地啞,原來當真見了王爺還是會怕的。忙說:“他二人年幼,恐有些失禮,還望王爺恕罪。”
六王爺含笑擺手道:“孤哪裡會計這個?瞧這兩位小公子生的虎頭虎腦的,皆是福相,孤喜歡的緊。”又見麼兒淡然侍立於蘇錚身後,心想,原來他是賈赦那鏢局掌柜之子。聽聞太平鏢局生意不多,乃是為著養他當年那群親兵的,竟這般巧、恰那掌柜的也姓賈。橫豎如今知道了名姓與來歷,不怕尋不著人,此處亦非談話之所,來日方長。遂又歡喜的打量了麼兒會子,誇了幾句,轉向旁人去了。
四王爺見他終於跟這師徒幾個寒暄完了,也誇讚了幾句,放他們走了。
離開二位王爺身邊,賈環立時抓著麼兒的手道:“麼兒哥哥,我都出汗了!”
麼兒笑道:“我也是。”
賈琮笑道:“環哥哥膽子最小,我就不怕。”
賈環哼道:“誰知道你心裡怕不怕。”又問麼兒:“只是如今被他發現了,豈不是會來找你?”
麼兒道:“想來再會面一次是免不了的,回去再商議,橫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如今連個秀才都不是,自然是念書要緊。”因邁步跟著蘇錚往大堂去了。
六王爺陪著四王爺在外頭裝了一陣子禮賢下士,便尋了高翰林來,問他可知道蘇錚弟子的情形。
高翰林遂將這兩日之事細細回了一遍,道:“雖前日惹眼的是那個小胖子,依著臣看,最得力的是那少年。”
六王爺大讚:“孤也這麼覺得。”
高翰林忙捧了一聲“王爺慧眼!”因解釋道,“那小胖子極聰慧,然性子卻耐不住。偏他昨日忽然極其乖巧,如前日判若兩人。我瞧著蘇大人對他還頗為溺愛,大約平素約束得少些。故此猜度,只怕是那賈維斯公子前兒晚上回去教導了他一番。”
六王爺連連點頭,他也以為當日之事乃是麼兒因將自己當作待沉之船、命這孩子哄騙的賈珍。賈琮為他父東家之子,竟能被他收服!果然了得。其實這是人之主觀意識,他心裡先將麼兒定為大才,處處看他比常人強些;且愛掐尖要強的孩子總是不惹老輩喜歡。不禁扭頭望著他們的去向道:“賈維斯是個有主見的,若欲得他效命,只怕不容易。”
高翰林忙說:“昨兒也有不少人家瞧上了他,聽聞他家中尚有位兄長未曾議親,不便僭越,各家都沒說成呢。”
六王爺擺手道:“這等人物,絕非許上幾門體面的親事能收服的。罷了,我自有主張。”
高翰林忙應了。
大堂裡頭,果然與前兩日不同了。高談闊論的多了起來,吟詩的做賦的比比皆是,引得看熱鬧的也圍了好幾桌子。唯有麼兒領著兩個師弟一趟趟的忙著分書,賈環熱鬧沒看成點心也沒吃成;也有些不愛八卦無心揚名的,與他們一道專心幹活。
六王爺在旁瞧了,吩咐高翰林道:“那幾個只顧分書、既不張揚才學也不湊閒熱鬧的,都悄悄打探了,晚上寫份名錄來給我。”
高翰林奇道:“前兩日孩子們都不曾有彰顯才學之舉,眾人早猜到今日必有文薈的,各位大人心領神會。那些只怕大都是沒本事的,怎麼王爺竟賞識他們?”
六王爺嘆道:“心領神會終究是心領神會。他們本是來做義工整書的,如今卻在忙別的。這便如同違了軍令一般。”
高翰林嚇了一跳:“王爺言重了,此事初衷便是為了孩子們能彼此熟識些才辦的。”
六王爺搖頭:“非也。此事是為了替翰林院整理書籍才辦的。”因負手走了出去。
是日,因摸魚的極多,書籍不曾整完,蘇錚提議明日有空的再來一日,沒空便罷了。少年們倒是多數願意再來的。又整理了今日他們做的詩,竟有上百首之多,首首都好。一時士林中傳為美談,也有六七個出挑的傳名於世。裡頭自然沒有麼兒。
聖人事後也得了細報,竟如六王爺一般,命人查錄那些始終忙於分書的孩子列出來瞧了半日,笑望著司徒磐道:“蘇錚與林海倒是教出了三個好學生。”
司徒磐道:“偏兩個是榮國府的、一個是賈赦親兵之子。”
聖人道:“無礙,兩個庶子、一個庶民。”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卻說賈琮等人在翰林院與六王爺正臉對正臉撞上了,回府忙使人去請龔鯤過來商議了半宿,預備了好說辭套路替麼兒暫推掉他,偏等幾日沒有動靜,賈琮竟如同等樓頂的第二隻靴子一般靜不下心來。
倒是蘇錚來告訴他們,翰林院的藏書都整理好了,擇日讓他們抄書去,三人登時迸出一陣歡呼來。蘇錚滿心以為他們乃是為了可以去抄書看書而歡喜,足見好學之意極誠,滿意得直捋鬍鬚。
過了幾日,他們三人跟著蘇錚又去了一趟翰林院,分頭去尋黛玉書單子上的那些書,中午對了對,果然大都有的。
賈環得意道:“莫忘了最初是我的主意!”
麼兒道:“你們的功夫還欠些,晚上我自己來借書便是。”
那兩個小的想了想,也對,跟著來保不齊還添亂,便說了兩聲“大俠辛苦”。麼兒如今已經是老綠林了,甄家賈家都走過,區區一個翰林院不在話下。他下午又往各處走了幾遭、為的是記住存書之處。因今兒來的人多,他又放出話去暫不議親,倒是不曾惹人留心。
偏這日才離了翰林院不多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只聽車夫在前頭喊道:“三位爺,有人找!”
賈琮探出腦袋到外頭一瞧,車旁有匹大黑馬,馬上坐著的人顯見是個軍漢,向他抱拳道:“琮三爺,我主子在前頭的酒樓恭候三位。”
聽這語氣就知道,請他們定大有來頭,至少能分得清賈琮與賈環。賈琮撇撇嘴問:“有點心麼?”
那人道:“有。”
賈琮道:“領路吧。”撤身回去。片刻後馬車便動起來,跟著那人的馬跑去。
賈環忙問:“誰啊?”
賈琮道:“領路的是個兵士,大約……老六或老六和老四。”
麼兒道:“保不齊還有老七,六位王爺合縱了一半兒。”因笑問,“環兒怕麼?”
賈環哼道:“有點心呢,怕什麼?”
不一會子,馬車停了,眼前是座酒樓,招牌上寫著三個大字,“聚仙樓”。他們三人下車來隨那兵士進去,樓內客人還不少。酒保笑嘻嘻過來圍著說了許多恭維的話,領他們上樓去。
才進包廂的門,眼前是一座大紫檀屏風,繞過後頭去,頭一個照面賈琮就怔住了。好傢夥,屋裡極大,都能算個廳堂了,主位上六把椅子、六個大叔,齊刷刷的一排,跟五嶽劍派似的。再傻也猜出來了,人家六王爺的合縱並非只成了一半,乃是當真將六位王爺都合到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