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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吳王仍在無錫,次日一早賈維斯傳信與他,說是後日有事想與吳王商議。吳王自然歡喜不已,命陳瑞文與衛先生一道參詳。
當日,直至中午他二人才到。進了無錫縣衙,賈維斯愧然道抱拳道:“本該早些來的,因為……因為……”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有些事兒耽擱了。”
吳王笑擺手道:“無妨。宴席早已備下,賈先生楊護衛先請用午飯。”
遂直入酒席,觥籌交錯,說地談天。無錫縣令張源在末席陪著。酒過八巡,眾人皆有幾分醉醺醺,衛先生趁機打探林海之事。
楊嵩笑道:“琮兒是個鬼靈精。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哄的人家綁匪與他結交,只差沒拜把子了。”
賈維斯搖頭道:“終究是匪人,心思難定,現在寬心還早了些。”
楊嵩一手舉盞一手指著他笑道:“你這小子,年歲輕輕的愁心那麼重。我告訴你,琮兒在綠林中當真有一套。凡他遇上的大盜小賊,無一例外與他稱兄道弟。真真如他自己說的,跟個孫大聖似的。他還愛教綠林人唱曲兒,偏那些人都喜歡!”
衛先生心下好笑,忙問:“唱什麼曲兒?”
楊嵩擺手道:“委實難聽,我可不唱,丟人的緊。”
賈維斯仿佛醉了,瞪著楊嵩道:“哪裡難聽了?那是琮兒唱的不好。我們打小都唱的。不怕告訴你,我們可都是綠林出身!我爹當年跟著將軍當過山賊劫過道!”
吳王啞然失笑。原來賈赦還領著賈四當過山賊!想來是賈代善還在時的故事了。他正欲打個圓場,賈維斯已亮開嗓子唱了起來:“烽煙起,尋愛似浪淘沙——遇見她,如春水映梨花——”衛先生不禁擊掌!原來這小曲兒好聽的緊,他前些日子聽不下去原是賈琮唱的不好。一曲下來,滿席人都擊節叫好。賈維斯興致上來,擼起袖子又唱了一曲“滄海一聲笑”,聽得眾人也起了興頭,陳瑞文忙提議行酒令,賈維斯頭一個贊成。
酒令一行,酒席的時辰就長了。一頓飯足足吃到了申時,大半醉倒。衛先生啼笑皆非,與不沒怎麼敢喝酒張源一道命人將這群醉漢扶到後頭歇息去。虧得無錫富庶,縣衙夠大。
賈維斯還罷了,只睡了半個時辰便起來;楊嵩卻是數十年小心謹慎守著林海,不敢鬆懈一刻,今兒可放開量來喝了。賈維斯推了他半日愣是推不醒,急的讓人去打涼水想潑他。吳王得知忙命人攔了,說是“不急,讓他睡去。”
賈維斯無奈,遂請了個縣衙的下人守著他,自己理了理衣襟,隻身來見吳王,道:“楊大哥不過是陪我過來的,正經事兒他不在也無妨。”
吳王忙站了起來:“先生有何指教。”
賈維斯微笑道:“前幾日台灣府有人過來,帶來了件東西,乃是榮國府赦老爺的意思,想與王爺做筆生意。”
吳王等人已聽林府外頭的探子說了有外地人風塵僕僕上門來,還想著晚上設法打探呢,原來是台灣來的人。忙問是何物。
賈維斯道:“吳國自古便是我朝紡織最盛之地,不論是綢是布樣樣皆為世上首屈一指,產量也豐。只是,世界更大。吳國產的綢布再多,也奪不下外洋諸國之市,實為憾事。若想改進,其中最難的一條便是織工有限。”
吳王立時站了起來拱手道:“先生有何賜教!”
賈維斯微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則事半功倍。有掘墓者翻出漢朝古墓,其墓壁上有彩繪的手搖織機,至今我朝民間仍有織女在使。產布極慢,經月方能成匹。今之織女大都使的是踏板織機,快的數日便可成匹。可見器具之重。然而還有更快的。西洋英吉利國有位匠人卡特萊特氏做出水力織布機,其效可比踏板織機快四十餘倍。”
吳王瞪大了眼,旋即問道:“先生可會麼?”
賈維斯道:“赦公已使人去西洋找去了。今有另一物,也與紡織相干。”乃從懷中取出一張圖紙來,“此物原為西洋的珍妮紡紗機,赦公命能匠加以改進。因那匠人姓曾,便命名為曾氏紡紗機。”他苦笑道,“赦公有意將此圖賣與王爺,特命我來談生意。”
吳王接過圖紙看了半日看不懂,又遞給衛先生。衛先生一見便大讚:“從何處想來!”乃向吳王道,“此物非同小可,王爺,這筆生意做得,且極划算。”又笑道,“咱們快些買下來,不然赦公定會賣給旁人去的。”
賈維斯輕笑道:“既然吳國本為紡織重地,自然是吳國先。我們老爺後頭還有織布機想賣呢。”
吳王笑道:“這個賈赦,從前一副荒唐模樣,在南邊呆了這一兩年,倒是愈發閒了,竟弄起匠器來。”
賈維斯道:“南邊都是小輩,沒人敢跟他切磋武藝,縱他逼著我們同他交手我們也不敢真打,他老人家無趣的緊。”旁人不禁好笑。
吳王道:“此為要事,且待我們商議兩日。”
賈維斯道:“這個自然。”
他遂回客房去了,吳王與衛先生、陳瑞文等人立時商議起來,入夜不熄蠟。
這日恰是九月三十,漫天烏雲無星無月。賈琮與起。點都沒睡,林海早睡了個“夢裡不知身是客”。夜深人靜、萬籟無聲,唯有湖水與秋蟲聲聲入耳。忽聞外頭一陣騷動,起。點忙攀上牆頭悄然張望,東頭有煙火滾滾,略皺了皺眉頭。他們若是聲東擊西可沒選對地方,那兒正是此刻的生門,寨中的機關車與夜巡隊都去了別處,最便宜逃跑的。
正文 第266章
話說王五的水寨之中半夜火起,乃是前東寨那邊的草棚忽然燒著了。巡邏的立時敲起鑼來,許多水匪於夢中驚醒前來救火。才救到一半,後寨又起火了。旋即又有數處火起,整個水寨外圈處處見濃煙,唯有西北那邊的小寨子平安無恙。
此時在寨中坐鎮的便是當日綁票了林海賈琮等人的那漢子,乃是水寨二頭領。他聽了下頭嘍囉的回報略一思忖道:“五爺說過,有大內高手在護衛林大人。當日那人不在,想必這會子來了。”又吩咐下去,“若看到十五六歲的少年放火莫要追的太緊!恐怕他使的暗器有毒。”忙親領著自己的親兵往關押肉票的院子而去。
果然,那院子院門大開、門鎖被砍斷擲於地,守門的兄弟被打暈橫七豎八躺著,哪裡還有旁人?嘍囉們都急問如何是好。他笑道:“五爺教導過我,這叫聲東擊西之計。四處起火唯獨西北小寨沒事,他們往西北那頭去了。算他們倒霉,夜巡隊恰巡查到那裡,還帶了弩。機。”
旁邊有人道:“既這麼著,咱們可要過去幫忙?”
二頭領思忖片刻道:“用不著,若真在那頭他們逃不掉的。也保不齊在別處藏著,都精神些四處巡查。多著人去救火,莫嚇著了夫人。”遂著人分頭去搜。
另一頭,最先起火的前東寨草棚子火漸漸熄滅,幫著救火的也往別處去了,只餘下今晚輪值的二十幾個人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