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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令恩看賈家來的這幾個皆是可靠的,乃問道:“出了何事?太太讓你來做什麼?”
那媳婦子垂著頭說:“賈四姑娘把郡主氣哭了。”
偏這會子跟著惜春的丫鬟入畫也來了,賈琮忙招手把她喊來身邊。那媳婦子小聲回給白令恩,入畫小聲回給她家幾位爺們。
方才在後院,賈惜春本安安生生與白令儀的夫人媳婦孫女等人說客套話。說了會子,有個白家的姑娘問起她從前遊歷天下之事,惜春便說了些旅行見聞。
郡主知道是吳攸護著她去了,面色陰冷。她身後一個女子道:“堂堂大家小姐,如商婦一般四處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惜春早猜出郡主身份了。見這女子當年近四十,仍是一身女兒打扮;並她周身的氣度,大約是早年從義忠親王府中帶出來的姑姑。也不反駁,只定定的瞧了她一眼,嘆道:“好可憐見的,這位姑娘只怕連府門口都不曾邁出去過?你是羨慕我還是妒忌我?”
郡主淡淡的說:“賈四姑娘不怕失禮?”
惜春泰然道:“我也不知道姑娘是個什麼來頭。今天這日子,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竟坐在白家兩位太太上首,你我究竟誰更失禮些?”
白大太太忙說:“賈四姑娘誤會了!這位是義忠親王所遺之郡主。”
惜春道:“郡主又如何?我早年在廬州也見過建安公主,可沒聽說過她坐在長輩上首。”
白二太太說:“郡主終究是主,我等是臣。”
惜春只做不聞,道:“只是郡主所用一草一紙皆是白家的。”
方才那女子上前兩步指著她喝到:“大膽!”
惜春哂笑道:“這位姑娘當我是嚇大的、還是當我沒見過世面?”
那女子冷笑道:“好一個京師小潑婦,果然名不虛傳。四姑娘名聲盡毀,也不安生些,還敢到處大放厥詞,只怕是尋不著婆家的。”
惜春掩口而笑:“不勞費心,小女子已定下了夫婿,這會子就在貴府外頭坐著呢。”
賈家今天來了四個男人:她伯父賈赦、她姐夫龔鯤、她弟弟賈琮,還有一個吳攸。她定下的夫婿是誰還用猜?郡主頓時紅了眼框子,站起來提著裙子跑了出去,滾了一襟的淚。
賈赦聽罷苦笑道:“這丫頭讓我慣壞了。”
白令恩心中暗暗稱意。龔三亦是站在賈家那邊的,至今在義忠親王餘部中極說得上話。若是賈家得罪了郡主,自家便更方便些。乃道:“倒是不怪四姑娘,她如何知道王爺待我等恩重如山?”
賈琮道:“只是我四姐姐說的也不錯。郡主雖是王爺遺孤,這些年委實吃白家的住白家的。白大人出了這等事,她還坐在白大太太上首,太離譜了些。”
白令恩道:“這規矩是兄長與我定的,郡主也曾多次推辭。然她終究是主。”
賈琮兩手一攤:“你看,這就是代溝。她是主,終究唯有白將軍你、才剛西去的白大人並我們龔先生當她是主,最多加上你們白家幾位比我們高一輩的爺們。你們得過義忠親王恩惠、與他有主臣之誼、記得他的好。我們這一輩從記事起這位王爺就已作古。龔先生也時常說太子爺怎麼怎麼好、天生的龍根鳳骨、必能成一代明君。可他死了啊……再‘能’成一代明君,也不會‘當真’成一代明君,龔先生不論說多少回我都沒法子敬仰他。白家的少爺姑娘們只怕難免也有這般念頭。白將軍,此事並非你們多嘮叨幾遍舊事、硬生生讓她坐在能當她祖母的白大太太上首、逼著白家的太太奶奶姑娘們向她行禮,晚輩就能尊她為主的。
白令恩哪裡能告訴他郡主是他們號令這許多舊日同僚之根基?聞言思忖良久,道:“此事三爺並不明白,罷了。如此說來三爺仍是不肯娶她的?”
“哈?”賈琮瞪大了眼,“不是早已說定了?”乃連連擺手,“這位我可惹不起。非但我惹不起,我們家這些都惹不起。白家不是也有許多子弟?”
白令恩輕嘆一聲,眼睛掃過吳攸。吳攸只坐著裝傻。
賈赦忽然問吳攸:“你和四丫頭的事什麼時候定下了?怎麼我竟不知道?”
吳攸眨了眨眼:“昨天快下班的時候。”乃一本正經道,“四姑娘特從我辦公室過了一趟,跟我說,喂,你可願意同我定親麼?我說,願意。”
幾個人面面相覷了片刻,賈琮忽然鼓起掌來:“四姐姐威武~~”
正文 第355章
話說賈赦賈琮爺倆點明了惜春與吳攸之事,白令恩遂低嘆一聲,抱拳說:“恭喜。”
賈赦笑道:“現在的孩子,都愛自己做主。”
白令恩道:“天下人都知道赦公溺愛晚輩。”
眼見他二人打了幾個哈哈、預備將此事翻過去,賈琮乃站起來向白令恩作了個揖道:“白將軍,小侄想求見郡主。”白令恩一愣。賈琮撇嘴道,“我最不喜歡你們大人的就是這一條。什麼事都只說一半、不徹底解決。大家別裝了,誰都知道郡主看上了吳攸哥哥。不是近年才看上的,是看上了許多年。這麼許多年來吳攸哥哥從未給過她回應,她竟未曾放下此心,可見情根深種。我大略能猜到爹爹與白將軍是個什麼意思。爹爹說,吳攸已經跟我家四丫頭定親了。白將軍打個哈哈,回去告訴郡主,吳攸跟賈家四姑娘已經定親了,你死心吧。可對?”
白令恩肅然道:“事關女眷清名,三爺不可妄語。”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清名?敢問他們二人幾乎沒見過面、縱見過也是郡主年幼時扮作男裝與吳攸哥哥在碼頭偶遇過兩回、吳攸哥哥還不知道她是誰,就有損清名了?白將軍,咱們當著真人、別說假話。世間男盜女娼者多了去了,白大人那般年歲還留宿青樓才有損清名呢。”說得白令恩面色一沉,賈赦咳嗽了兩聲。
賈琮只做沒聽見,飲了口茶道:“人心不是石頭,拿錘子砸一砸就能隨意雕刻。不把郡主心裡這個疙瘩徹底解開,她來日嫁給旁人也難舒心度日。她若過得不好,你縱幫她找了個天下最好郡馬又有何用?哪裡對得起當年義忠親王知遇之恩呢?”
白令恩聞言思忖半日道:“三爺放心,吳將軍既有婚約,郡主自然會死心。兒女私情本不應當。”
賈琮扯了扯嘴角:“這是自然生理現象!到了年齡的少年少女天生就會鍾情。若不會的,要麼是裝的,要麼會憋成變態,沒有什麼應當不應當。你總不能說太陽不應當從東邊升起來吧。”他頓了頓,拱手道,“小侄別的本事沒有,天生了三寸不爛之舌,白將軍當有所耳聞。古人云,不結束過去就無法迎接未來。情之一事,終究得有個了結,哪怕是單相思。白將軍也年輕過。”
白令恩又想了半日,問道:“三爺不是不愛惹事麼?怎麼竟熱心起來……”
“熱心個頭!”賈琮打斷他所言,指著龔鯤道,“要不是當年他硬逼著我答應認這個郡主當姐姐,我才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