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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老爺愕然:“什麼?”鄧銘再說了一遍。鄧老爺糊塗了,“我竟聽不明白,不願為嫡長婦?嫌管家理事辛苦?”
鄧銘道:“只怕還嫌鄧家家風簡樸。”
鄧老爺愈發糊塗了:“家風簡樸難道不是好事?家風奢靡之族能存幾世?”
鄧銘垂目道:“京中四王八公家風皆奢靡,尤以榮國府為最。”
鄧老爺皺眉:“她自小養在京中,難免讓富貴迷了眼。待嫁進來教養一二便好了。”
鄧銘道:“她自己嫁妝豐厚,難道還能不許她穿戴不成?再說,人家擺明了不想嫁。”
鄧老爺哼道:“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韜答應了,哪裡由得她想不想嫁。”
鄧銘道:“蘇大人是答應了,榮國府卻什麼都沒做。”
鄧老太爺也迷糊了:“又關榮國府什麼事!”
鄧銘嘆道:“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人。先頭那位楚王,就是王爺的親哥哥,早已悄悄同王爺聯繫上了。他與榮國府有往來。”
鄧老太爺忙問:“他是有什麼心思麼?”
鄧銘搖頭:“王位本是他不想要的,決計沒有奪回去的心思。因這兩年他皆靠著京城中華書局替他賣詩文為生,與榮國府密切了些。原來,榮國府這十幾年來皆在綠林中有名望,山賊水匪海盜養了不少。太平鏢局保鏢順利便是因為這個緣故。”他頓了頓,“天下這麼大,能人那麼多,錢又是萬惡之源。蘇大姑娘那方子之事數月前就有人知道了,還不定多少人家打主意呢。”
鄧老爺仍不明白:“銘兒,你說了半日究竟在說什麼?這些日子已有七八家商戶來咱們家說此事了。”
鄧銘苦笑道:“榮國府不說句話,但凡有人暗暗朝鄧家或是朝我下手……”他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來,“這是今兒早上馬房的人在我那馬鞍子下頭發現的。”
二老一瞧,帕子裡頭包了十幾根鋼針,嚇得都站了起來。鄧老爺喊道:“查!快查!”
鄧老太爺道:“銘兒,這幾日你仔細些。”
鄧銘點點頭:“謝祖父關心。”又道,“早已查了,什麼也沒查出來。”二老臉兒都白了。鄧銘嘆道,“蘇大姑娘不願意,榮國府就袖手不管;榮國府袖手不管——那董生說的是,各家王爺和京中大戶想弄死一個人極容易,咱們家防不勝防。這婚還是退了吧。”
鄧老爺跌足道:“難道你沒了蘇氏就會嫁入他們家麼?從前怎麼沒見這麼多人湧上去?”
鄧銘道:“蘇氏從前只得一個蘇錚孫女的身份,有些人還念著避嫌;如今忽然多了個能招財的方子,錢能毀人神志,四面八方什麼人都湧出來了。”
鄧老爺急了:“分明是咱們家的好處,他們憑什麼奪了去?”
鄧老太爺咳嗽一聲才要說話,便聽門口有人吵吵嚷嚷,鄧銘忙命人去看看。片刻後,那人驚惶滿面來回道:“太爺、老爺、大爺……”
鄧老爺指著他喝到:“快說!”
“廚房死了一隻貓!”
“廚房死了一隻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那貓偷吃了半塊點心,點心乃是替大爺下午看書預備的!”
“哐當嘩啦啦……”鄧老太爺跌碎了手中的茶盅子。鄧老爺怔了半晌,忽然大喊:“退婚退婚退婚——咱們家廟小裝不下大菩薩,那燙手的山芋誰要誰拿走!”
話音未落,又有人來報:“祠堂的牌位又忽然掉落一地!”
眾人互視幾眼,鄧老太爺長嘆一聲:“退!”
滿屋子皆有幾分訕訕的,半晌沒人敢吭聲。鄧銘乃道:“王爺有心往廬國走一趟。”
“嗯?他去廬國作甚?”
“看看廬王都有何妙策,興廬國至此。”鄧銘道,“孫兒想陪他一道去。”
鄧老太爺皺了皺眉頭:“廬王傳書燕王求合兵外洋,實則有奉燕王為霸主之意。”
鄧銘點頭道:“外洋極大。以廬王之力,獨自出兵未嘗不可,南安郡王霍晟、北靜郡王水溶都是獨自出兵的。楚王想見見廬王,問問他想的什麼。再有,廬王此舉多半是榮國府授意的。”
鄧老太爺想了想:“也好。王爺有志氣,比原先那位不知強出去多少。你好生輔佐。”鄧銘起身應了。
次日,鄧老爺鄧太太往蘇家拜訪。鄧老爺與蘇韜商議退婚之事去了,張氏在後堂款待鄧太太。鄧太太先輕嘆一聲,將他們兩口子的來意說了。張氏也嘆道:“猜著了。我們老爺惋惜的緊。”
鄧太太道:“是我兒沒福分。”張氏趕忙恭維幾句。
鄧太太乃提起巧克力方子之事。張氏道:“也不知外頭怎麼鬧得那麼厲害。我們家老爺無意經商,眼下日子過得尚好。”
鄧太太笑道:“令愛喜歡鮮亮的衣裳物件。若沒錢,怎麼買這些東西呢。”
張氏笑道:“我可管不著,橫豎她自己想法子。”乃向身邊一個媳婦子說,“去問大姑娘,她若是坐吃山空可如何是好?”
那媳婦子當真去了。過了會子她回來,笑行了個禮道:“大姑娘問太太可是家裡快要窮了?若帳上沒錢她給榮國府寫信要零花錢去。”
鄧太太愣了:“還有這樣的!”
張氏想了想道:“錢倒是夠使。別的還罷了,有什麼新鮮海貨讓他們送幾樣來。老在荊州呆著,我也不知道如今時新什麼。”媳婦子笑著走了。鄧太太又瞠目結舌。
過一時媳婦子回來道:“大姑娘說,新鮮海貨不用提醒,自有人送來。王姑娘還說,海貨多半是從嶺南進來的,她必挑尖兒先送來給太太呢。”
“這孩子。”張氏含笑點頭,乃向鄧太太道,“且不說我們老爺壓根兒不會做買賣,橫豎好東西有人送、沒錢了有人給,還費心費力的做什麼?”
鄧太太笑道:“誰還嫌錢多呢?蘇姑娘只出方子,其餘交予我們家就好了。”
張氏道:“眼下我們家實在是不缺錢。閨女若想做點新鮮玩意吃,只家裡吃點子就好了。”
鄧太太又愣了會子:“外頭都傳遍了!舉國上下之商賈都在往荊州來呢。”
張氏擺了擺手:“他們還能強逼荊州知府去經商不成。自古以來士農工商,我們家老太爺本是大儒,豈能沾惹銅臭。”瞧她一副目下無塵的模樣,鄧太太簡直不知說什麼才好。
過了會子,外頭傳話進來,那兩位老爺商議著,預備讓蘇韜之第三女認在張氏名下、嫁與鄧銘的一個嫡出堂弟。張氏聞言立時說:“不可!”乃向鄧太太道,“這個丫頭生性懦弱、沒見過世面、眼皮子又淺。我是預備把她低嫁的。”
鄧太太道:“你們這三姑娘我上回見過,尚且年幼,蘇太太只好生調理調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