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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公公眉頭緊皺,命人將那個叫殷莊的幹辦喊進來,遞了紙條給他。殷莊看罷說到:“秦國內衛將軍蔡國候因捲入吏曹郎中令樂嵐與先世子愛姬曹氏私通案,丟了官帽子。新上任的這位內衛指揮使是個女子名叫丁眉,與大人年歲相仿。此女乃秦國御史大夫丁博章嫡親的侄女,在長安最大的花樓春風樓當了三年詩妓。”
甘公公點點頭:“我才剛到此衙門,諸事不熟。今後你就跟著我,遇事也好提點提點。”
殷莊忙躬身行禮:“願為大人效死!”
甘公公“嗯”了一聲。“你看這個丁眉如何。”
殷莊道:“此女只怕比蔡國候厲害。”
“何以見得。”
殷莊道:“她才一上任不過個把月,便把蜀國收買的秦國官員一網打盡。出手快且狠。那些官員毫無察覺,忽然就被抓走了。且她都收集好了確鑿證據,審訊手段高明。落到她手裡的人就沒有不招供的。”
甘公公眉頭緊鎖。半晌才說:“還有麼?”
殷莊略遲疑了片刻道:“有一件事。”
“說吧。”
“丁眉的母親因不曾生下兒子,在府中過得十分艱難。”殷莊遂說了丁眉與她父親的恩怨,並同僚攛掇丁三老爺給三太太下毒。藥之事。
甘公公大驚,不待他說完便打斷道:“可成了?”
殷莊低聲道:“沒成。咱們的人事發當晚便服毒自盡。”
“嘶——”甘公公抽了口涼氣。半晌,他道,“別國呢?”
“尚無消息。”
甘公公嘆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話音剛落,有人在外頭喊出了急事。甘公公讓他進來。原來又有鴿子飛了回來,這回是蜀國的。蜀國送來了一封信,信中的意思是:你們晉國在我蜀國的細作悉數拿下,名錄附上你們查驗下。我們正在審問核查其身份。一經查實我們將提供一份報價。晉國可以自行選擇要不要贖他們回去。甘公公拿著這信半日說不出一句話。
到了這日黃昏,已有四國的鴿子飛了回來,信筒中皆是書信,內容與蜀國大致相類。細作已抓入大牢,核實身份後將向晉國報價。
甘公公獨坐案前冥思苦想。殷莊在他身後立著。一時有人送飯食進來。甘公公遂與殷莊同吃。快要吃完時,甘公公忽然問道:“殷莊,你看秦國的丁眉是否可疑?”
殷莊道:“依卑職看,丁眉最無嫌疑。若她是幕後主使,寫封與別國一樣的信送來,咱們很難疑心到她頭上。”
甘公公思忖道:“她與父親恩義極淺。既做了這一行便難找婆家了,保不齊得做一輩子老姑娘。她母親便是她的心靈港灣。咱們險些殺了她母親。女人容易情緒化,狠厲起來比男人絕。你知道情緒化是什麼意思麼?”
殷莊道:“使性子?”
甘公公笑道:“差不多吧。這是南邊的詞兒。”他又沉思良久,“我還是覺得賈琮最可疑。”
殷莊道:“燕趙等國皆沒動靜。”
甘公公哼道:“連馮紫英都在太原,他們還能怎樣。”乃接著吃飯。
飯後不過小半個時辰,韓奇打發了個師爺過來送信。原來是馮紫英方才上韓府走了一回,托他給甘大人捎個口信。馮紫英剛剛得到消息,不知何人半夜往馮家射了一隻響箭,箭上有張單子,乃是晉國在燕國的全部細作名錄。從名字、身份到模樣描寫一應俱全。單子反面還有條建議,說這些人很值錢的,不如核實後斟酌報價、問晉國可贖回不贖。燕國安全部已將細作悉們數抓入大牢了。京城那邊問馮紫英要不要報價,馮紫英還在猶豫。韓奇在信中說,國庫裡頭沒那麼多銀子。這些人橫豎再派不上用場,就不要算了。
甘公公罵了一聲:“吝嗇鬼!”
殷莊道:“大人,若不贖回兄弟們,日後咱們便再招募人手就難了。這些人定然會大肆宣揚晉國冷血無情。”
甘公公道:“不錯,贖是要贖的。此事雜家回頭去見王爺。”他思忖道,“射響箭這事兒,我好像在哪兒看見過。”又想了半日沒想出來,暫且撂下了。
沒過多久趙國的鴿子來了。與別國一樣,抓齊全了晉國的細作,待報價。
殷莊納罕道:“趙國與燕國不是已經合在一處了麼?”
甘公公含笑道:“並未合併,只是聯邦。聯邦國家當中各國都是相對獨立。情報機構乃國之根本,趙王心再大、性子再憊懶,也不會把這種行當託付燕國。”
殷莊拱手:“謝大人指教。”
甘公公笑道:“不用這般客氣。”又思忖良久,道,“將這幾日我看過的卷宗取來,你同我一道看。夜半射響箭之事我定是看過的。”殷莊答應著去了。
正文 第928章
甘公公與殷莊連夜翻查卷宗, 可算找到了那夜半響箭的來歷。二十五年前,老晉王及其餘幾位王爺府中同時收到箭書,說當時的通政使司周延要丟官了;賈琮那會子還是個孩童。沒過多久周延便沒了性命。太上皇讓通政副使升了正使, 空出來的通政副使之位由賈璉補上。偏那上頭還添了一句前任皇城司公事孫大人的眉批:四年後知乃先義忠親王餘部所為。
甘公公思忖道:“四年後可不就是先帝駕崩那年麼?”
殷莊道:“是。先帝駕崩、太上皇失蹤、天下分封都在那年。”
甘公公立時吩咐他將四年後的卷宗悉數搬來。二人再查,到了二十一年前諸王先後得了兩支箭書。頭一支告訴王爺們先帝快要不行了,太上皇故意截了多處先帝心腹將領軍餉, 並列出將領單子來。眾王爺遂分頭拉攏去。後一支則點明太上皇在燕王手裡,並出了個諸王分封的主意。最後一件不是箭書,而是送給了諸王一箱仿製得一模一樣的虎符, 並留言自稱義忠親王餘部。
甘公公拿著卷宗沉思良久,看著殷莊道:“你看呢?”
殷莊道:“與《二百三十七冤魂錄》及咱們這事如出一轍。”
“你信是義忠親王餘部所為麼?”
殷莊想了半日:“若不是他們, 是誰呢?先帝之病狀非尋常人能知道,虎符亦非尋常人能仿製。義忠親王為太子數十年, 他母親也當了數十年的皇后,在軍中、皇宮不知埋了多少釘子, 有這個能耐說得過去。旁人不成。”
甘公公想了會子道:“義忠親王連個男丁都沒留下, 他的人恨太上皇入骨、想攪亂其江山說得過去。你從我主子手裡搶走的,撕碎了也不讓你得到。敗壞先帝名聲也說得過去, 只怕他們恨先帝甚於恨太上皇。可與我晉國何干?”
殷莊道:“會不會……”他欲言又止。
甘公公和藹道:“但說無妨。”
殷莊道:“卑職記得孫大人曾提起過,咱們老王爺早年悄悄投靠過義忠親王。幸而藏得深、收手快, 故此不曾受到牽連。不知……可有對不住義忠親王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