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裨將往四面看了看:“台灣府的兵卒怕是比燕軍還強些。”
“多謝誇獎。”那人道,“怕是強了不止一些。火器也不止強了一些。”
裨將點頭,思忖片刻:“既這麼著,我們便被俘好了。”
那人點頭:“好。”乃命人將這些兵士押走。
馮紫英在旁問道:“去攻紫禁城麼?”
那人苦笑道:“我也想去攻紫禁城啊。我三叔公不肯。”
馮紫英奇道:“他為何不肯?”
那人還沒來得及答話,西邊那個騎黑馬的年輕人已催馬跑過來,跳下馬便去摟馮紫英的肩膀:“馮大哥!”來者正是賈琮。屋頂上跳下來的那位乃是龔鯤。馮紫英才剛從囚車出來。雖明知道自己入獄乃龔三亦之計,也難免受了點子驚。這會子見了賈琮,頓覺心中一松。二人當街緊緊擁抱了半日。
說話間東邊跑出一匹白馬,馬上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兒,正是這大半年在京城攪亂一池春水的龔三亦。老頭也跳下馬來。龔鯤立時說:“三叔公,馮大人說,直打進紫禁城去。”
龔三亦道:“再等一時。”
賈琮與馮紫英抱完了,回過身來:“為何要再等?早先一是不忍心拿槍炮對著燕王,如今他已不在王府。早先也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如今已有了。”
馮紫英接口道:“燕王既要殺我,顯見也不會放過榮國府的。我們兩家交往莫逆。”
龔三亦道:“這個藉口不足以造反,更不足以平天下悠悠之口。”
賈琮望著他道:“龔先生,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緣故麼?”
龔三亦道:“你既要平定天下,又要出兵外洋,何須跳出來做世人的眼中釘?”
賈琮微微一笑:“原來是因為這個。好辦。我暫不稱帝就是了。”乃抬胳膊指著天空,“燕國乃中原腹地,民風最封建不過。突然讓他們轉個彎子,大部分老百姓吃不消。沒關係,我們可以等。先生放心,最多十年。燕王最小的兒子好像是三歲?”
龔三亦皺眉:“你不稱帝?”
“誰說我不稱帝了?”賈琮眨眨眼,“我說的是,暫不稱帝啊——”
馮紫英道:“你縱然行董卓之事,也必引起天下人群情激奮。不大好辦。”
賈琮微笑道:“龔先生和馮大哥都請放心,我保證,讓他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不敢輕舉妄動。”乃舉起右手來,“各位,走吧,攻占燕王府。”
兩軍便合成一軍,浩浩蕩蕩殺向燕王府。
事有湊巧。今日一早,又有御林軍被虎符密令調出城去了。上回那事兒根本沒人告訴各位將軍虎符密令是假的,皇帝家的事辛密又多,故此並沒有人多問。今兒得了密令,少不得又依令行事。而燕王的親衛營,自打上回從西郊翠微山回來便沒了——燕王責怪他們無能,只知道吃飯不知道做事,下令將其打散,分到御林軍中去。並在御林軍中新抽調了個親衛營,只是人數有點少——只五百人罷了。而新上任的世子卻命孫紹祖幫他規整了五千親衛營。
台灣府的兵馬不費吹灰之力攻占燕王府,拿住了臥病在床的假燕王並後院幼子,轉頭去攻老三的府邸。
此處的已掛上了世子府的招牌。到了門口,遠遠的已看見有兵士在屋頂持槍守衛。賈琮輕嘆一聲:“可惜了。我本不喜歡破壞建築的。”乃下令,“開炮。”
台灣府之軍最占便宜的便是火器。離燕軍兵士之槍射程還差得老遠之處,火炮卻已可及。“轟隆隆”一聲巨響,世子府邸之西南角便已倒塌。
此時世子在府中急得團團轉,罵道:“人都打上門來了,還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羅曼也在他跟前,道:“敵軍沒打旗號。”
世子罵道:“孫紹祖呢?怎麼還不來?”
羅曼道:“主公勿急,已有人給孫將軍報信去了。”
有個斥候在旁道:“孫將軍趕去朱雀大街了。”
世子急的直跺腳:“旁人呢?”斥候不語。
偏這會子有人進來回道:“殿下,西南角那大花廳已塌了。”
“怎麼塌的?!”
“敵軍火炮厲害,老遠便開炮了。”
“怎麼不還擊?”
“射程太遠。”
羅曼“哎呀”一聲跌足道:“只怕這是王爺藏在暗處的兵馬。”
“廢話!”世子吼道,“除了他還有誰會救馮紫英!”
又有人進來回道:“殿下,東南角的馬房也塌了。”
“閉嘴閉嘴閉嘴!”世子胡亂一推,滿桌的茶壺茶盅跌了一地。
羅曼忙問:“後花園那兒可有敵軍?”
“沒有。”
羅曼躬身道:“主公,事不遲疑,快些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微臣橫豎是死,舉白旗出去同王爺周旋一陣子。”
世子眼神一亮:“羅愛卿……”
“事不遲疑。”羅曼一躬到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世子咬咬牙:“你是父王心腹,他未必會殺你。”羅曼點點頭。
不多時,世子扮作一個僕人,跟著十來個護衛,從府邸花園角門溜了出去。四面張望半日,不見追兵,便大著膽子往前跑。拐過那小巷口,忽覺背後陰森森的。不覺收住腳步環顧,只見對面一座房子屋頂臥著幾個綠色的人影。世子還來不及呼喊,數聲槍響,十幾個人悉數倒地。
那一頭,羅曼慢慢悠悠出了正門,緩緩舉起手中白旗。此人背著胳膊同賈琮說了半日,回到府中告訴親衛營首領:“賈琮答應不傷小主子。橫豎主子已跑了,投降吧。”遂闔府投降。
幾個時辰之內,京城大變。榮國府賈琮率軍劫囚車,救走了險遭腰斬的內閣學士馮紫英及其二子。又兵占燕王府、炮轟新世子府,算是十足十的反了。誰知過了兩日,燕王又抱病出來見了手下群臣,以示沒死。只是台灣府的兵馬早已入駐燕王府,而御林軍根本打他們不過。
燕王下旨,立年僅三歲的幼子為世子,命世子拜賈琮為師,賈琮為攝政王。群臣不服,一時滿京城都是罵賈琮的詩文,字字句句皆指他為當世董卓。賈琮不以為然。
邯鄲城內一小鎮中,有個客人居客棧多日。在外頭聽說了京中大變,驚愕許久。回到院中獨自冥思了足有半個時辰,喃喃道:“他真的反了。”又一嘆,“只怕不止於董卓。好在建安公主是我司徒家女兒。”
數日後,賈琮在燕王府大堂受封燕國攝政王,燕國大臣沒幾個來道喜的。賈琮自打進京就沒回過榮國府,賈政幾次三番來燕王府求見皆不得門而入,回去便氣病了。賈琮當場立才剛滿周歲、尚在台灣府的長女賈定邦為世女。此事傳出,滿京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