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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范誠又猶豫半日說不出口,賈環又問,“曾老爺子不肯還是曾櫝大人不肯?”
范誠遲疑道:“皆不肯。”
“既然先頭肯了這會子不肯,當不是瞧不上我。”賈環思忖道,“你這君子既然說不出口,想必原委並不光明正大。”前日應了,今日不應。前日到今日,變故就在昨日。昨日賈環假裝醉酒特特多露了點子才,並點明建安公主事兒辦的聰明。要麼曾家是瞧上了自己、要麼就是內宅女眷出事後方察覺到他們需要一個好兒媳婦。“是曾家想嫁女兒給我,還是他們家的子弟有意建安公主?”
范誠目瞪口呆,半日才訕訕的說:“……都是。”
賈環拍案而起:“什麼?!”
范誠硬著頭皮道:“曾大人說,他有意將他們府里的三姑娘許給趙先生。方才我來時王爺特悄悄告訴我,老曾大人有意讓曾四爺尚公主。”見賈環眉頭都快打結了,忙說,“先生,此事不著急。”
“不著急才怪!”今日那傳言不必說是建安自己弄出來的,廬王特告訴老范曾四之事也必是她叮囑的。若非事情緊急,她何須出此下策。“看來廬王根本說了不算,曾家才是這廬州之主。”
范誠面色一變:“尚不至於此,曾大人極敬王爺的。”
賈環道:“那個自然,沒有廬王哪有廬州,他是招牌。只是臣大壓君在所難免。”因思忖片刻道,“范先生,煩勞你幫兩個忙。回去告訴曾大人,說我聽了街頭的傳言欣喜若狂,一聽要換成曾家的女兒便翻了臉、當場就想走人。”
范誠僵了僵:“這個……”
賈環道:“這話並不假,只是我沒翻臉罷了。若非要翻臉范先生才說得出來,咱們且翻臉一回便是。”
范誠忙說:“不用不用!趙先生之意我明白了。還有一件呢?”
賈環又想了想才說:“明兒悄悄設法把小廬王帶來與我見一見。”
范誠大喜!他肯見廬王乃是大大的好事,忙說:“這個容易!”
賈環作了個揖:“多謝范先生。”
范誠歡歡喜喜出門拉馬趕往廬王府,一高興忘了“悄悄設法”四個字,將兩件事都告訴了廬王與曾櫝。
曾櫝立時皺眉道:“他竟瞧不上我女兒?”
范誠打圓場道:“終究趙先生先聽了街頭閒話,以為可以尚公主,何等榮耀!忽然給人家換成別的女子,還只當是咱們瞧不上他。若一開始就告訴人家是曾姑娘,想必他也歡喜的緊。”
曾櫝一想也有理,嗐聲跌足道:“又是那個愚婦做的好事!”
廬王嘟著嘴無奈道:“你們又個個說他是大才,年歲也與姐姐相當,既這麼著,就讓姐姐嫁他好了。”
曾櫝也犯了愁:“此事當真不好收場。”
因實在看好此人之才,只得又去尋曾老爺子。老頭聞聽冷笑道:“給了九寸想十寸,得寸進尺。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乃道,“此事不難。他不過一時讓街頭流言蒙了神,只需稍稍點破、讓他明白過來高低上下就好。你告訴他,旁人都極願意,唯有太妃覺得趙三這名字不好。他若想尚公主,除非改個像模像樣的名字。這般人物皆傲氣,不會肯的。回頭再想一想,多則三天少則半日便能清醒。”
曾櫝道:“可會令趙先生自覺屈辱?”
曾老太爺道:“太妃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他也不好跟女人計較。讓范誠多與他賠不是即可。雖沒認識多久,他已信任范誠了。故此先前那些日子多少有幾分藏才,後來卻不再藏了。雖有醉酒之故,這些在外頭行走之人誰會隨意在外人跟前醉酒呢?”
曾櫝道:“可會因此棄了我們王爺另投別家?”
曾老太爺道:“有勇有謀、亦穩亦動。如此好的主公,豈能因一個後院女子便拋了?再說,他既出身低,別家未必肯重用。”曾櫝聽了有理,答應著去了。
遂將此話告訴范誠,范誠還以為當真是太妃不肯,急道:“曾大人,太冒犯了!”
曾櫝含笑道:“你只管說去。哪裡會當真讓他改名字?不過試探試探他如何應對罷了。”
范誠連諫不妥,曾櫝執意讓他去。范誠遂求廬王。廬王也不知如何是好。雖他姐姐說了有意這個趙三,廬王心裡仍是不喜歡他的。愁了會子,只說心情不好到院子裡走走,過會子再說;實則一溜煙兒跑到裡頭告訴建安公主去了。
建安公主兵行險招,廬王在外頭不便每時每刻來與她通風報信,焦心得一夜不曾合眼。聽了廬王所言,知道外頭那位“趙三先生”已有靈犀,頓時將一夜的忐忑悉數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又聽他說“改名字”,不禁掩口而笑。後來忍不住了,竟伏在貴妃榻上笑了半日。乃擦了擦眼淚向廬王道:“你讓范誠去!就依著舅舅的話說。”話音未落,又笑起來。
廬王莫名不已,只是他瞧出來他姐姐原本心神不寧的,這會子已鎮定了。乃撇嘴道:“那個人哪兒好了。”滿心不痛快走了。
廬王回到前頭向范誠道:“橫豎他要見我,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就去吧。”
曾櫝心知這趙三年歲不大、見識不小。廬王這會子雖答應了,心裡顯見不大樂意。萬一被他說服,只怕此事要定下來,遂含笑攔著道:“人家已經約了是‘明兒’,何必早去?沒的失了身份。此事不過是個試探,看看他如何對付。廬國極小,這等事來日有的是。”廬王無奈,只得命范誠快去快回。
范誠萬般無奈,硬著頭皮轉回賈環的客棧。
賈環聽他閉了眼漲紅著臉硬生生說完了太妃之意,拍案而笑:“原來是這個條件?除了這個還有麼?”
范誠道:“沒了。”
“除了太妃,旁人都應了?老曾大人也應了?”
范誠道:“都應了,唯有太妃是個內院女子,留意這些不要緊之事。趙先生,我主失禮了,晚生替他母親給先生陪個不是。”
賈環擺手道:“你不用替老曾大人向我陪不是。”范誠一怔。他接著說,“太妃又不是這兩日才知道我的名字,若在意這個,上回就不會答應了。無非是老曾大人想惹惱我、甩黑鍋給我丈……給太妃背罷了。你告訴他們,改名之事極容易。想來不會有什麼新的藉口了?”
范誠又愣了:“容易?先生不惱麼?”
賈環道:“明知道人家是故意惹惱我的、我還惱,我傻麼?再說,一個名字能換來一個好媳婦兒,何等便宜,我得多傻才不答應?”
范誠見他說得大方,慨然道:“趙先生這般性子實在難得。”
賈環笑道:“虛名傲骨何用?縱然想用,也不當對著岳母大人使的不是?”
范誠不禁有幾分感動:“先生放心,我這就去回給王爺。想來老曾大人已沒詞兒了。”立時站起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