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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甄藏珠捻了捻鬍鬚,“王爺親使人過來的?”
房大人點頭:“本官原本沒預備搭理那個姓王的。”
甄藏珠又想了半日,忽然笑起來。乃對房大人拍掌道:“既這麼著,大人就擇日開庭吧。”房大人瞧了他一眼。甄藏珠愈發笑了,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必記得大人栽培之恩。”
房大人大喜:“當真?!”
甄藏珠點點頭:“王爺英明,世子穩了。”
房大人雙目鋥亮:“甄大人,這……怎麼回事?”
甄藏珠笑道:“且不說這會子下官正是世子之屬官,下官還與包賢弟交往莫逆不是?王爺重用下官,世子難道不是穩了?”
房大人拉了他的衣袖:“本官愚鈍。甄大人,你怎麼知道王爺要重用你?”
甄藏珠眨眼道:“下官不知道哇~~下官不過是猜的嘛。”他數次欲拉下嘴角去,偏一晃眼又笑了,全然止不住。又拱了拱手,“下官告辭,回去預備官司了。”走路猶如要飛起來似的,喊小廝道,“快快,請包三爺上咱們家去!”
房大人忍不住跟著他往外走,直扶著門框看他沒了影子,問身旁的師爺:“甄大人可是極歡喜的?”
師爺道:“豈止歡喜,都快歡喜上天了!”
房大人喃喃道:“古怪了……”
一時包三爺趕到甄家,問何事找他。甄藏珠笑呵呵說了官司之事。包三爺大驚,罵道:“必是老二在王爺跟前挑撥了什麼話!甄大哥你放心,那姓房的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甄藏珠搖頭道:“賢弟你會錯意了。王爺絕非在尋愚兄的不是。”包三爺一愣。甄藏珠嘆道,“如今我最頭疼的便是許氏不會扯謊。她打小便是個老實人,教她扯謊、還得扯得人家看不出來,實在不容易。”
包三爺哼道:“誰還敢說不是不成?”
甄藏珠道:“俗話說,吃瓜群眾眼睛雪亮。要哄過府尹大人極容易,求世子派個得用的公公往我身邊一站便好;難的是哄過在下頭瞧熱鬧的百姓。”
包三爺糊塗了:“哄百姓作甚?府尹不是房大人?”
甄藏珠笑道:“王銅鎖不過是個香燭店夥計,借他二十個膽子也不敢同愚兄打官司,草民告官本來以下犯上。此事終究乃是……”他伸出兩根手指頭,“欲給世子添堵罷了。”
包三爺哼道:“可不是麼!”
甄藏珠道:“天下事若想求公道,左不過情理法三字。公堂之上,最該**。而尋常百姓卻並不吃這一套。他們多半只將情理。偏我奪了許氏來,最不合法。如今只需將情理二字同百姓說明白,就沒事了。王爺正要試探我的這一節。”
“王爺要試探你?”包三爺頓時來了精神,“他要用你麼?”
甄藏珠點頭:“九成是要用我了。且他既用我,世子亦穩如泰山。”
包三爺喜道:“我就知道甄大哥是人才!”
甄藏珠嘆道:“賢弟,又得跟你借錢了。”
包三爺最豪爽大方,立時道:“哥哥只管說!兄弟我別的本事沒有,銀錢尚有幾個。”
甄藏珠微笑道:“求賢弟暫借愚兄五千兩銀子,不出半年必然奉還。”
“好說好說!”包三爺立命人回去取銀子,口裡問道,“哥哥要做什麼?”
“買衣料子和首飾。”甄藏珠道,“女人的東西最花錢。”他想了想,“你們家有首飾鋪子沒有?借兩樣給愚兄用用也成。用完了還你們,保證不弄壞。”
“這個更容易了。哥哥要什麼樣的?”
“貴,且雅。”甄藏珠道,“用一回便好,借、不買。”包三爺一疊聲的說包在自己身上。
包三爺果然送來了五千兩的銀票子,並送了兩匹極好的衣料子來,喜得甄藏珠給送東西的管事作了個揖。因不知道甄藏珠搗的什麼鬼兒,包家二爺還命包二奶奶上自家銀樓去挑了套上好的頭面打發人送來,甄藏珠一疊聲的道謝,只說暫借、用完必還。
七日之後,應天府尹房大人公審世子府少詹事甄藏珠強搶民女一案。原告乃是香燭紙馬店的夥計王銅鎖。此事熱鬧,誰聽過尋常小夥計告官府老爺的?何況前陣子滿金陵城都知道這個王銅鎖的媳婦乃稀世美人。公堂之上里三層外三層皆是人,有世子府的、有二殿下府的、有吳王其他兒子的人、還有尋常百姓。甄藏珠自己騎了高頭大馬,與包三爺並轡慢慢悠悠的晃到衙門前,身後跟了輛翠幄青綢車,乃是從包家借來的。
他們既來了,衙役吆吆喝喝的驅散人群讓道。包三爺大搖大擺來到堂前,指著人大聲說與甄藏珠:“那是老二府上的幕僚和大管事,那是老三的大表哥,那是老四的門客……”四周的百姓皆聽見了,順著他的手瞧去,愈發雀躍起來。他又指道,“那幾個是鄉老,那幾個是大儒,都是被人請來瞧熱鬧的。”
甄藏珠啞然失笑:“王爺的人有沒有?”
包三爺四面張望幾眼,猛然看見吳王本尊領著四個兒子立在人群後頭,嚇得一哆嗦,低聲道:“王爺……在後頭呢。”
甄藏珠往後一瞧,果然有瞧見了富貴公子打扮的世子,乃含笑拱了拱手,朝包三爺抱怨道:“原來他是王爺!我成親那日你竟沒告訴我。”
包三爺嘿嘿兩聲:“他們不許我說!”
房大人也瞧見吳王並幾位王子了,腿肚子直打顫,扶著師爺半日才站穩了。一時升堂,衙役們大喊威武。房大人坐在上頭拿驚堂木拍案,開始審問。
先有原告王銅鎖之狀師拿著狀紙念了半日,聲淚俱下。甄藏珠笑眯眯在旁聽著,包三爺趾高氣揚替他掠陣。下頭的百姓多半聽不懂那些文縐縐的詞兒,倒是幾個大儒與書生們義憤填膺。從頭到尾,那王銅鎖一個字不敢說,皆是狀師替他說的。房大人乃問道:“甄藏珠,原告所言可屬實?”
甄藏珠道:“不屬實。請大人和諸位父老鄉親聽下官澄清。”
房大人忙說:“甄大人請!”
甄藏珠走上堂前向眾人作了個團揖,道:“諸位父老鄉親,方才這位狀師說了半日,只誣陷在下見色起意、強奪民女。敢問大人,看見一個瞎子拿了把刀走在獨木橋上亂晃,那獨木橋上人還不少,瞎子身前身後都有婦孺。有人上前拉了他下橋,可是搶劫麼?”
房大人道:“那當是救人,怎麼會是搶劫呢?”
甄藏珠道:“可那瞎子當時並未掉下橋去,他手中之刀也並未傷著人。”
房大人道:“事出緊急。等他掉下去或是傷著了人,豈非就晚了?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甄藏珠點頭道:“在下將許氏帶離王家,便如同拉了拿刀的瞎子下獨木橋。”下頭的人一陣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