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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白了他一眼:“那不是順口溜,是西洋體的詩。名字也不是兩棵樹,是致橡樹。”遂念道,“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和你站在一起。這位大娘,有些男人喜歡溫柔賢淑、以夫為天的女子,也有些喜歡並肩而行的野蠻女友。你們二姑娘運氣不好,我這兄長碰巧不喜歡她這樣的。她也不必憂心嫁不出去,我們這樣的終究少些,世間男子大多數還是喜歡她那樣的。”
那媳婦又垂下淚來:“深宅大院的,我們姑娘除了指望爺們,還能指望誰?建安公主終究是個公主,我們姑娘哪裡比得。”
陳瑞錦道:“她有討好我們爺們的功夫,不如討好她自家兄弟。”
賈琮道:“實在不願意被曾家像賣豬一樣的賣了,還可以躲出去啊!比如出家什麼的,捨不得頭髮可以帶髮修行。雖清苦些,沒有失哪有得?當年我大姐姐不就當了會子姑子、執掌家學?如今廬王在弄全民義務教育,只教男孩。她若有意,在庵堂弄個女學堂教女孩子。看似女眷閒得沒事弄著玩兒,實在善莫大焉,可載入史冊的。”陳瑞錦賈環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都似笑非笑瞧著他。他只做不查,一本正經道,“孩童俱是母親教養長大的。廬州的母親若個個讀書明理,廬州的未來不可限量。旁的不說,人才準保一茬一茬永遠不愁。建安公主比她強之處就在於,她只盯著家長里短,公主著眼的是廬州和天下。”乃拍掌道,“環哥哥,我覺得女學堂之事也頗為要緊,要不你明兒與公主商議商議,讓她出面主持此事?”
賈環忍著笑想了想:“也有道理。只是我不便見她,明兒我同小舅子說去。”
“橫豎歸你管。”
兩日後,他們起身離開廬州各自南北。范誠看了賈琮臨別所贈的一詞《賀新郎》,果然感於肺腑、認為知己。而建安公主卻於案頭的硯台底下尋到了一封信,不知從何而來。信是女子筆跡,如講評話一般細述了這些日子曾二姑娘送點心直至“終於知道我喜歡建安公主什麼”,不禁心下大安。
過了些日子,建安公主提議也興建些女學堂,教授尋常人家的小女孩兒念書。只是廬王時常拿要緊的公務去與她商議、她比旁人忙些,此事遂先由曾家幾位姑娘主持。實在她心裡清楚,這幾位表姐妹的心思已從賈環頭上移到了賈琮頭上。只是她也懶得理會。橫豎她們用心做女學堂就好,為了什麼緣故並不要緊。
另一頭賈琮趕回台灣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元春吳小溪的人便殺上門來了。原來萬彰已遣人送了許多礦石樣本來,研究所的人正鬧得厲害,不知道哪個才是鎢礦石。賈琮連衣裳都沒換便趕了過去。從前沒有實物想不起來,如今攤了一屋子礦石,他沒多久便認出了白鎢礦與黑鎢礦。遂一壁使人快馬趕去江西、再多運些礦石來做實驗,一壁將眼下的這些先送進化學實驗室。
才想著鬆一口氣、回府洗洗涮涮,吳小溪隨口告訴他:“霍晟與陳王上個月回來了。”
“如何?!”
小溪含笑道:“滿載而歸!”
賈琮歡喜得蹦了起來,喊道:“果然沒有看錯霍晟!”
“只是他與陳王也鬧崩了。”
“哈?”
元春道:“不鬧崩才怪。霍晟的使者還沒走呢,你問問就知道了。”他遂又立時趕去見瓊州來使。
原來霍晟與陳王只好生合作了第一仗,攻破頭一座城便鬧翻了。霍晟是為將的、又聽了賈琮“後世子孫”的攛掇,一心以殺人奪財為念;陳王打小便得劉登喜教導,以天子為意,有心借霍晟之力打下東瀛為己用。再有,霍晟如今有兵有將有火器,只將陳王當作幼年相識的夥伴;陳王卻暗有收服他為將之心。霍晟的火器買得早且多,練兵時日久、火力強些,他這一路也打得順暢些。破城後他立時忙著劫掠城主與富戶,沒怎麼客氣。陳王雖也沒少得好處,見霍晟貪婪如狼、半分沒給自己留面子,心下有幾分不痛快。不想他下頭有人來回報,說霍晟正在屠城,不論婦孺老幼一併殺!大急:“豈能殘暴至此!”忙去尋霍晟勸說。霍晟充耳不聞,只管閉眼殺人。二人不歡而散。
打了一個多月,忽有人傳信過來,說是另有一支天。朝的軍隊來了東瀛,沒往別處,直奔京師。這會子已破了他們的城、殺了他們的幕府大將軍、擄走了他們十幾歲的少年天子。不必問,那大將軍府的庫房大約也讓他們搬空了。問起旗號,說是打的是一個“衛”字,不知是哪家王爺的人。霍晟登時惱了!不必說,衛若蘅的人。他自己預備得比衛若蘅早、手下的兵馬也比他多,怎麼竟是他先破敵京?他霍家的顏面可往哪兒擱去?當即遷怒到陳王頭上,說他一路蝎蝎螫螫什麼“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民以禮”,生生的拖累了自己。他二人遂大吵了一架,分道揚鑣了。如今霍晟已回到瓊州,陳王還在東瀛。
賈琮聞聽大樂,就在驛館提筆給霍晟寫了封信,神神秘秘的封起來,故作凝重讓那使者帶回瓊州去。使者還以為是什麼要緊的信函,當即收拾行李走了。
待霍晟拿到書信拆開一看,哈哈大笑。信上只有四個大字:理他個球!
正文 第325章
吳王遣座下大將衛若蘅率水師出兵東瀛。這位衛將軍年歲輕輕極擅兵法,數日內大破其都城、殺其奸臣逆賊,運了十幾船的財物回吳。並陳王也從另一頭攻入東瀛,雖大軍還在彼國,也運了許多財物回陳。朝野上下一片譁然,數不清的探子派往吳陳兩國。雖賈敘兩口子至今不知在哪裡閒逛,鄔逢春亦借秦三姑之名給京中傳信,告訴司徒磐霍晟也上東瀛打劫去了——橫豎陳王的人一回來此事也瞞不住。
司徒磐大驚,立時召了幕僚商議此事。馮紫英搶先說:“此事果然就是手快有、手慢無。誰搶著了是誰的。”
因秦三姑去了瓊州,李升遂替她在座,羨慕道:“吳王出兵一趟東瀛,我們賺個數年都未必能賺回來。”
司徒磐皺眉道:“不想他們動手如此之快。還有別處可去麼?”
馮紫英笑道:“有,多了去了。我特帶了大海圖來。”遂取出海圖給眾人瞧。“或是也去東瀛練趟子兵也成,咱們的兵卒有年頭沒好生打仗了。”遂商議起來。
議了半日,司徒磐忽然說:“賈環是不是剛回了京城?紫英去問問他可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馮紫英道:“我方才來之前特特去問過他,便是他薦說先去東瀛走一遭。其一是東瀛近些年國力羸弱,容易打些。其二,陳王本為那位看好的太子,如今卻只落得小小的陳國,心中想必不暢快。霍晟都回瓊州去了,他竟沒回來,保不齊便打了東瀛國地盤的主意。”
司徒磐眉頭一皺。
馮紫英頓了頓,接著說:“那東瀛雖小,卻有許多極好的銀礦。另有一處叫做蝦夷島,百年前西洋荷蘭國有人在那左近尋到了金礦,卻因故未能開採,至今那金礦還完好無損。倘若陳王得了那塊地方去,倒是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