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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那兒一瞧,鄭潮兒正與幾個姬妾飲酒呢!李國培大怒:“鄭將軍,大戰當頭,這是做什麼?”

    鄭潮兒已是醉了,笑呵呵道:“你就是李將軍?來來,一道喝幾杯!”

    李國培一腳踹飛他跟前的踏腳杌子:“成何體統!”

    鄭潮兒並不搭理他,借著酒氣尖笑兩聲:“體統?呵呵,體統是什麼?區區四品的分守道代掌巡撫衙門,可有體統?嗯?我問你——”鄭潮兒一把抓住李國培的衣領子,“四品分守道代掌巡撫衙門,合不合體統?!”

    李國培立時明白他是對黃文綱不滿,忙道:“不過是代掌罷了,過些日子黃大人病體痊癒,自然還給黃大人。”

    鄭潮兒鬆開手坐回椅子上,哼道:“過些日子?人都躺得發霉了,連緣故都沒查到,天曉得什麼病、何時能好!若病個三年五載的,難道那個四品小官就代掌福建三年五載不成?”

    李國培有心替燕王多許鄭潮兒點功勞官銜;回頭想想還是罷了。戴憲無能,鄭潮兒又是個武將,巡撫總兵一文一武本是為了互相擎制。福建離燕國那麼遠,哪怕落在戴憲手裡都比落在鄭潮兒手裡好些。轉念再一想,眼下自己要鄭潮兒幫著攻打台灣府,哄他一時何妨?王爺升不升他的官來日再說。乃含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鄭大人是因為這麼點子小事煩心。好辦。等打了勝仗,還怕朝廷沒有封賞?”  

    鄭潮兒醉醺醺覷了他一眼,擺手道:“要打仗你去打,我可不打。”

    李國培道:“鄭大人,功勞……”

    鄭潮兒嘿嘿兩聲:“功勞?還惦記什麼功勞?要糧沒糧,要火。槍沒火。槍,要兵刃沒兵刃,兵士日日都放羊,還想打勝仗?”

    “嘶……”李國培怔了怔,“鄭將軍乃沙場老將了,下頭的兵士何至於如此?”

    鄭潮兒懶洋洋道:“我哪兒知道!我也病著呢,才好了一點子。戴憲成日忙的團團轉,也不知在做什麼。橫豎拆東牆補西牆,撿起芝麻丟掉西瓜,隨他混去!”

    李國培心道“不好。”鄭潮兒這是跟黃文綱賭氣撂挑子呢。自己孤軍到此,輜重糧草軍艦都指著福建供給;福建的官員內鬥玩兒哪裡使得?這仗還打不打了?他才開口勸了兩句,鄭潮兒便比劃著名喊道:“拿那柜子頂上的畫兒下來!對對就是那個。對對,給這位李將軍,嗯給他給他!”  

    李國培打開那畫卷子一瞧,登時睜大了眼睛:“這是……台灣島的海圖?”

    鄭潮兒指道:“喏,這塊兒是他們的平安港,他們島上就這麼一個大港。聽聞過些日子平安港有熱鬧,我也沒心情去打探。”乃摟過身旁一個美貌姬妾,“吃酒吃酒!”李國培見他預備了海圖,以為他也有心好生打仗,不過是同黃文綱戴憲置氣罷了。忙又勸了半日。奈何鄭潮兒渾然不聽,末了竟命人送客!李國培跌足不已。

    從總兵衙門出來李國培便想著,保不齊福建已幫不上忙了,這一仗得自己打。遂出城回到自家軍帳與手下人商議。一道從井岡山上下來的山大王萬彰聽了便說:“福建竟是這般模樣。將軍,咱們要不要寫封摺子回京奏明王爺?”

    有個李國培的心腹偏將忙說:“這麼點子事兒都要問王爺,有些小題大做了。再有,王爺給的日子就在眼前。還不如快馬加鞭趕過去,早些將那小島拿下來。”

    李國培道:“糧草、戰艦呢?”

    那偏將道:“同那個戴憲要便好,他敢不給?那個鄭潮兒,這個點兒撂挑子,與臨陣脫逃何異?”  

    李國培哼道:“按律當斬。只是眼下不便動他罷了。”

    萬彰眼睛一亮:“將軍,不如就除掉那個鄭潮兒、奪了福建的兵權?”

    李國培搖頭道:“倘若不成,必誤了王爺的要緊事。”

    萬彰笑道:“豈能不成?我親去動手。”

    那偏將乃低聲道:“將軍,也不失為一法。”

    李國培思忖半晌,一咬牙:“罷了。萬將軍,千萬小心。”

    萬彰嘿嘿笑道:“我的手段,將軍還不知道麼?”

    當晚,萬彰換上夜行衣出去了。他本是綠林大寇,也不知犯下了多少案子。李國培雖不大瞧得起他的人品,卻信得過他的本事,遂安排了手下人明兒如何如何包圍總兵衙門、如何如何困住戴憲。橫豎將這兩個要員拿下,福建便自然捏在手裡了。萬事俱備,只等萬彰回來。不料直至天亮他還沒回來。

    李國培心裡著急,忙命人進城去打探。不多時那斥候回來了,道:“將軍!總兵衙門左近有人在傳,昨晚鄭潮兒大人遇刺,好在鄭大人平安無恙,刺客受傷出逃,這會子福州正在全城搜查呢。”  

    李國培大驚:“萬彰竟沒成?還讓鄭潮兒的人打傷了?他乃斗將,短兵相接的本事哪裡比得過萬彰?”

    那斥候道:“聽聞是讓鄭大人身邊一個保鏢傷的。”

    “速去查查那保鏢為何人!”

    他那個心腹副將在旁聽見了,皺了皺眉頭:“將軍,咱們來得隱秘,打的又是福建軍的旗號。如今鄭府出了這麼大的事,又驚動了全城,咱們會不會惹人猜疑?末將以為,不如快刀斬亂麻。”

    “嗯?”

    “瞧鄭潮兒這架勢是不會幫我們的。”那副將道,“我軍精銳,又在鄱陽湖訓過水戰,不用福建之兵亦能成事。”

    李國培嘆道:“湖與海終歸不同。再說,咱們還得用福建的戰船呢。”

    副將道:“輜重等物只管尋那個戴大人要。他一個四品小官哪能不討好上頭?鄭潮兒心生怨念,他手下的人馬不添亂就罷了,幫忙怕是不能。”

    

    李國培已心知肚明,鄭潮兒昨日給的那一張海圖其實是示意自己他只肯做那麼點子事,朝廷想讓他出戰就得將福建大權給他。這會子快馬進京去討司徒磐示下、待消息回來已趕不上密令上的日子出征了。要說李國培本事是有的。可惜困住山上多年、少知道外頭的事。他遂想著,依著自己的兵馬去打一個彈丸小島,倒也不難。乃道:“雖說孤軍出戰不易,迫不得已也沒法子。”

    副將抱拳道:“將軍英明,將士勇武,必旗開得勝!”

    李國培捏了捏拳頭:“去見戴憲!”

    再來巡撫衙門,戴憲竟未來相迎。那領著他進去的師爺諂笑道:“昨晚福州城出了點子事……我們戴大人……那個……有些忙。”

    李國培冷笑。什麼有些忙,想必是被鄭潮兒借題發揮收拾了。在書房等了半日才見戴憲灰頭土臉的進來,陪笑著拱手:“李將軍久等……”

    李國培正色道:“戴大人,末將已聽說了鄭大人遇刺之事。”

    戴憲苦笑道:“那刺客傷得厲害,滿城搜拿都尋不著影子,下官實在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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