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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父親誤信友人,接二連三的投資失敗,公司的財務里合外人把流動資金全部卷跑,公司無奈破產,郁父受不住打擊,跳樓自殺,緊接著,因為郁父自殺而突然中風的郁母,搶救不及時,也撒手人寰。

    巨額的債務落在少年身上。

    驟失雙親,負債纍纍,親戚朋友避之唯恐不及,走投無路之下,少年郁司陽翻出了兩年前一個星探給他的名片,死馬當活馬醫的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少年郁司陽口中的星探便是衛小鳳。

    前兩年衛小鳳就想簽郁司陽,當時好友楚權正在為自己的新片選角,一眼就在大街上相中了一身校服乾淨清慡的郁司陽。

    不過他們找到小孩兒家裡的時候,被斷然拒絕了。

    小孩兒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倒是在意料之中,讓他們意外的是,郁司陽自己也不同意。

    而且理由在衛小鳳看來很敷衍,竟然是要參加數學競賽,沒空。

    那時郁司陽家裡條件很好,他又是家裡的獨生子,真正是千嬌萬寵長大的。

    衛小鳳不死心,留了張名片給小孩兒。

    郁司陽當時神使鬼差的沒有把衛小鳳的名片扔掉,沒承想,這就用上了。  

    不過,這時的衛小鳳已經不帶藝人,手裡的影帝影后也都交給其他經紀人,少年找上門來,衛小鳳斟酌了半天,還是代表全星娛樂簽下了少年,將他安排給了自己剛入行的表弟帶著。

    為了還債,少年郁司陽高三還沒讀完,眼瞅著就要高考,他還是狠下心輟學,什麼樣的工作都做,不管是在電影裡跑龍套扮死屍,還是在綜藝節目裡打醬油被整蠱,只要給錢就行。

    羅鵬憐憫他遭逢巨變,又對他一力扛起一個多億的債務隱隱欽佩,想盡辦法幫他接到更多的工作,藝人和經紀人都是剛入行的小透明,磕磕絆絆的相處了近半年,漸漸有了默契。

    到底衛小鳳看不過眼這兩個笨蛋無頭蒼蠅似的亂闖,出手幫了一把,直接找到全星娛樂上頭的大老闆衡盛集團的掌舵人,公司出面幫忙還了少年的巨額債務。

    於是,郁司陽少年的債主變成了全星娛樂,他的收入,扣除本就該給公司的抽成,還有大部分要還給公司,只留下少量的生活費,但至少不像之前那麼窘迫。

    雖然簽了十五年的變態合約,還有債要還,但郁司陽少年無比感激衛小鳳,這個人在危難的時候幫了他一把,是他的恩人。

    只是少年心底到底有遺憾,沒能讀大學。  

    同樣是沒有父母,輟學,早早的扛起生計,出身不同的兩個郁司陽,生活軌跡竟是奇異的重疊了。

    ——所以這就是自己換了個殼子的原因麼?那少年去哪兒了?是變成了二十五歲的郁司陽了麼?

    這麼想著,郁司陽的頭更痛了。

    以前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而現在……他決定要去買一本《牡丹亭》來看,說不定看完之後,就結束了這段離魂之旅,和少年都各自回歸本位。

    “小郁,吃飯啦。”羅鵬提著一次性餐盒進來。

    飯菜都是在醫院食堂里買的,滿滿當當的放在床頭柜上,郁司陽看了一眼,就沒什麼食慾了。

    羅鵬捧著飯盒,往嘴裡扒一大口白飯,含含糊糊的說:“別挑剔了,快吃,哥的手藝還沒食堂好,你之前不也沒吃出問題來。”

    郁司陽端著飯盒默默的同情了少年和羅鵬一分鐘,比食堂的還差,這兩人之前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喲。

    “羅哥,我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郁司陽問。  

    羅鵬將吃剩下的一次性餐盒收到垃圾袋裡,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才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說道:“你讓我打聽的那個人,我已經打聽到了。”

    郁司陽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的盯著羅鵬,催促道:“那人怎麼樣了?在哪家醫院?”

    “說來也巧,那人還和你同名同姓呢,”羅鵬喝光杯子裡的水,臉色卻有一絲沉重,“小郁,你要讓你的那個朋友做好心理準備,你打聽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死了?

    郁司陽眼睛瞬然瞪大,臉上空白一片,腦袋嗡嗡直響,幾次張合嘴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死了是什麼意思?

    “你朋友的初戀情人在送醫當天就已經搶救無效死了,”羅鵬說道:“葬禮都已經辦完了,就葬在青松園公墓,你要去拜祭一下嗎?”

    “拜祭?”郁司陽木呆呆的重複一句。  

    羅鵬點頭,道:“過兩天你就能出院了,可以幫你的朋友拜祭一下她的初戀情人,也算是為朋友盡一份心。”

    “……好。”郁司陽慢慢的說:“謝謝你,羅哥,辛苦了。”

    “這不就見外了,反正我現在沒啥事可做,說什麼辛苦,不過是跑跑腿罷了。”羅鵬手裡提著垃圾袋,笑說:“你先休息,小鳳哥找我有事兒,我回公司了,晚上我蹭小鳳哥的飯,給你帶點兒好吃的。”

    郁司陽勉強扯著嘴角笑了笑,待羅鵬離開,病房裡只剩他一人時,忍不住蜷縮在床上,壓抑的哭了出來。

    這世間竟有如此荒謬的事情,自己竟然死了,可又明明活著——活在別人的身體裡。

    他這算什麼?孤魂野鬼?偷了別人人生的小偷?

    可他活著,那原本的那個十八歲少年呢?跟著他的身體一起死了麼?

    郁司陽蹲坐在墓碑前,用手輕輕的撫摸墓碑上的照片,照片裡的青年朗眉星目,笑容特別燦爛。  

    這張照片就是前不久他得了博諾瓦大賽金獎,酒店人事部來拍的,說是要放在優秀員工展示欄里,沒想到,竟成了他的遺照。

    我大概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自己給自己掃墓的人吧。郁司陽自嘲的想,靠在自己的墓碑上,看著眼前舉起來的陌生的雙手,這雙手修長白皙,一看就是沒有幹過活兒的,不像自己的手,都是粗糙的老繭和傷痕。

    他從孤兒院出來,就在翡翠酒店做事,從打雜的小工一路到現在分廚廚師長,奮鬥了十年總算是有了一些成果,拿到博諾瓦獎的時候,他還興奮的規劃自己的未來,攢夠錢就開一家自己的小飯店,還要考大學,圓自己的大學夢。

    不過這些夢想都被一個瓦罐給毀了。

    本來他也算是個小有積蓄的有為青年,被個瓦罐砸成了包身工,還是個欠了一個多億的包身工。

    一個多億啊!

    作為一個存款也就十來萬的小市民,這輩子都沒見過辣麼多錢,哪曾想,眼一閉一睜,他就欠了以億作單位的巨款,實在太讓人崩潰了。

    感覺自己一輩子不吃不喝也還不上這筆巨款啊,郁司陽茫然的抬頭望天,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自從明白父母不要自己也不會有好心人收養自己後,郁司陽就再沒哭過,哪怕再苦再難,被人刁難打罵,他也咬著牙挺過來了。

    在知道原本的自己已經死掉被燒成了一堆灰,他這幾天就總忍不住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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