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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氣和死氣隨著聶霆離開了神識,穆涸總算沒那麼痛苦了,身上也回復了力氣。可他就是不願意從謝知微身上起來,反而湊的更近。
謝知微的心跳聲依然很遙遠,穆涸貪婪的聆聽,可這也並不能讓他低落的心情有所好轉。
沈幽的遭遇他親眼目睹。他甚至有意查看了溟空在沈幽身上動作的每個細節,並暗暗幻想有朝一日他能對師尊這麼做時又是怎樣的情形。可接下來沈幽的下場,卻讓他明白這種事真的不能強求。
而謝知微方才對溟空的斥責,則像一盆冰水,直接將他潑了個透心涼。
謝知微對穆涸的心理活動渾然不覺,只顧腹誹聶霆,都當鬼了還這麼裝逼真的好麼?
溟空“聶”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聶霆神色冷厲,轉身,一腳跺在他身上。
“蘭修遇上你,是他倒了八輩子血霉。”
直到溟空像一塊破布似的飛出數步,他仍然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本來就已近油盡燈枯,又勉力控制沈幽行動,這再吃聶霆這一踹,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他面如金紙,再張嘴時,還不待出聲,先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謝知微看他一時半會吐不完,於是去問穆涸:“可好些了?”
穆涸神識中恢復平靜,臉上的汗珠也被夜風吹乾了大半,好歹看起來沒那麼痛苦了。
穆涸默默的從謝知微懷裡站好,規規矩矩挪開半步,“謝師尊關心,弟子已經無礙。”
這讓謝知微覺得莫名其妙。
還是裝的很乖巧很聽話,可看起來怎麼有點疏離感?
該不會是什麼時候疏忽,得罪他了?難道是剛才搶了他風頭他不滿意?
很有可能!畢竟玄雲劍派還有一朵白蓮沒到手。
——剛剛這麼急於表現,他肯定是誤會勞資別有用心,打他裝備的主意。
謝知微心裡涼了半截,還來不及盤算該怎麼挽回,就看見在一旁手忙腳亂的聶霆。
聶霆是個遊魂,借了謝知微強悍的靈力才暫時以實體出現。但這形態時有時無,他踹溟空時還是實體,這會兒又變成了虛體,沈幽從他的懷裡慢慢往下倒。
聶霆趕緊聚氣靈力,重新凝成實體才又扶住他。而一股靈力就這麼斷斷續續,沈幽不時往一邊歪。
他身量高大,這樣一來顯得很笨拙,也很辛苦。
他嘴裡還“蘭修”“師弟”的胡亂叫,可沈幽的眸中一直是潭死水,毫無波光。
“你……你居然沒有……”
溟空好容易不再吐血,喘著粗氣問了半句,卻忽然面露驚異,好像是看出了什麼。然後他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原地爬起來,踉踉蹌蹌朝聶霆走了過去。
謝知微和穆涸都有點被他震住了。
他剛剛還對聶霆怕的要死,這是要鬧哪樣?
聶霆只顧埋頭拉扯沈幽,等他反應過來時,溟空已經咬著牙關挪到他身側,然後一把從他懷裡將沈幽拉了出去。
恰好聶霆正呈虛化狀態,被奪了個措手不及,抬頭一看,溟空已經抱著沈幽重新跌坐在地。
他頓時火冒三丈:“這廝大膽!”
溟空放肆的笑起來,伸手去撥沈幽發間的細碎桃花,一面抬頭應對聶霆的怒火:“聶掌門就會說實話,若我膽小,怎會有今日?”
聶霆沉著臉,猛地衝過去,就要奪沈幽。
溟空卻忽然露出詭異的神色,下一刻,聶霆生生停手,目眥欲裂。
“畜生!你居然敢……”
謝知微一看,原來是溟空兩根手指按在了沈幽的咽喉處,似乎用了些力氣,手背暴起細細的脈絡,似乎再往下按一些就能捏斷沈幽的脖子。
謝知微也不能忍了,可他怕男主猜忌不敢再搶戲,只好輕輕搖頭表達不滿。
溟空看起來很得意,甚至連看向聶霆的表情都帶了些輕蔑:“叫你一聲掌門,你還真當這是三年前?姓聶的,我怎麼不敢,要你一個殘魂來指手畫腳?”
說著,示威一般的摸了摸沈幽的臉,另一隻手卻毫不鬆懈。
“蘭修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他的命也是我的,你想讓他死,儘管來。”
聶霆緊盯著溟空那隻褻瀆沈幽的手,眼神足以殺人,語氣卻驟然平靜下來:“放開我師弟。”
溟空看向沈幽的目光滿是柔情,一字一句的答覆他,“死也不放。”
但緊接著,他的手像觸了電似的抖了一下,然後沈幽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沈幽頭頂出現一朵蓮台形狀。與穆涸先前顯現的不同,這蓮台是很純淨的白色。沈幽渾身因此氤氳起淡淡的銀色光華,就像是塗了一層螢光粉,雖然並不很顯眼,卻照亮了三步之內。他周身落了多少桃花,都能清晰入眼。
而這點光也成了一道屏障,將沈幽與外界隔絕開來。溟空想再碰一碰他都不能,只要指尖沾上一點光就會蟄的手疼。
聶霆臉上不見半點喜悅,反而慢慢低落下去,還隱約透著幾分哀痛。
沈幽就這樣倒在一團平和的微光里,毫無動靜。如果不是兩隻眼不知疲倦的睜著,旁人還以為他正在做一個好夢。
謝知微嘆了口氣,有些不忍的閉上眼。
穆涸的神色也複雜起來,盯著謝知微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很快變得更複雜。
溟空仔細的辨認:“白蓮……怎麼會在蘭修身上。”
聶霆沒有理會他,黯然飄到沈幽跟前,兩隻手攥的緊緊的,可肩膀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謝知微睜開眼,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聶掌門當年對沈掌門嚴苛,就是因為得知大限將至,想將大任交給沈掌門。這白蓮也早就轉到沈掌門的神識中,只可惜後來……”
溟空很有自信的接了話:“後來蘭修是我的了,包括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謝知微覺得有點同情他:“閣下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溟空冷笑一聲,扭過頭去:“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閣下懂的很,否則你要貧道和其他同道前來赴宴,意欲何為?”
第34章 末路
“既然這樣,那咱們也別再拐彎抹角了。”溟空又開始咳血,但他強行克制了回去,“打開天窗說亮話。”
謝知微點頭:“早該如此。”
沉悶了半晌的聶霆終於轉過身,看向溟空的眼神如利刃一般。
“為我師弟償命。”
聽見“償命”兩個字,謝知微看一眼白光里一動不動的沈幽,惋惜的很:“果真沈掌門已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溟空臉色似乎更白了,他猛地一口血吐出來,竟然壓都壓不住。
穆涸站在謝知微身後,忽然自言自語道,“強行催動一具行屍走肉,這三年一定很苦。”
謝知微接道:“自然,雖然為師不懂這御心術的玄機。可凡是使用在人心魂上耍招數的邪術,多少會受到反噬。沈掌門當日泣血而死……如此操控三年,誠可謂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