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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要打她,她就說他對她再壞也沒那麼壞——鄭氏鬆了口氣,馬上又回神掙扎:“三爺,唔——孝期……”

    “我知道,我有分寸。”

    那你怎麼還不停啊!鄭氏急得聲音中帶了哭腔,下意識找貼身丫頭尋求幫忙,叫道:“銀柳,銀——”

    “閉嘴。”周連恭惱怒出聲,用力扯下床幔,遮住鄭氏投往門板處的求救目光,也遮住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

    翌日清早。

    鄭氏拿著雕花木箸的手有點抖,夾一道酸醋涼拌三絲時夾了兩遍都沒夾起來,她默默收回了木箸,小口小口地喝起紅豆粥來。

    過一會,一小簇萵筍絲丟進了她碗裡。

    鄭氏嘴唇動了一下,想說話,沒說出來,把頭埋得更低了點,食不語地用完了早飯。

    周連恭也沒說話,用完丟下木箸,起身出去安排人重新啟程上路。  

    見他出了門,鄭氏忙拉住收拾著碗碟的銀柳:“我昨晚叫你,你聽見沒有?”

    銀柳笑眯眯地:“聽見了,我怕三爺和奶奶還有使喚我的地方,沒敢馬上就去睡,在門外守了一會才走的。”

    鄭氏聽了,語氣中難得帶上了埋怨,和她說道:“那你怎麼不進來。”

    “我進來做什麼?”銀柳理直氣壯地道,“好容易三爺又肯和奶奶好了,我進來不是壞了奶奶的好事?”

    她說著倒過來解勸上鄭氏了:“奶奶,你可得抓住了機會,多順著三爺些,他想做什麼都由著他,等把三爺的心順過來了,才是奶奶的好日子來了。”

    ……哪是什麼好日子?她被折磨到下半夜才入睡,早上起來眼下兩團青黑,不得不多撲了兩層米分才蓋過去。

    鄭氏擰著帕子,有點哀怨地道:“你是我的丫頭,可既不聽我的,也不向著我,都替別人說話。”

    銀柳才不怕她,還笑著駁她:“奶奶和三爺還分什麼別人旁人?我就是替奶奶著想才這麼說呢。”  

    “說你的丫頭做什麼,你自己沒主見,才讓別人替你做了主。”

    周連恭的聲音響起來,銀柳嚇一跳,餘光瞄見他不知何時折返回來,站在門口,立時閉了嘴,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周連恭沒有管她,只向著鄭氏道:“你明白沒有?你自己立得起來,做得了自己的主,才能管用,不然,連個丫頭都不聽你的。”

    鄭氏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小心地道:“我知道,不過銀柳也是為了我好。”

    ……她知道個鬼,這是以為他教訓的是銀柳?周連恭壓抑著吐了口氣出來,再一次意識到教妻非一日之功,他得慢、慢、來。

    ☆、第115章

    霜娘的新形象在正院裡獲得了一致好評。小說

    她進了屋裡,解去披風,裡面穿的紅緞撒花長襖一露出來,連安氏都點頭說:“這顏色襯你,看著讓人眼前一亮。”

    金櫻也在旁湊趣,笑道:“太太說的是,今兒看六奶奶,倒比大奶奶還像個美人了。”  

    梅氏正坐在一旁呢,她才出了月子,身形還沒有完全恢復,比先顯得豐滿一些,但同時氣色也顯得更好,別有一種珠圓玉潤的美感,霜娘一看就搖頭嘆息:“珠玉在側。”

    引得一屋子人都笑起來了,安氏梅氏等自然意會得到她的下句“覺我形穢”,丫頭們聽不大懂,但主子們都笑了,她們豈有不捧場的道理,皆都笑得起勁。

    座中秦氏沒心情笑,但當著安氏在上又不敢擺張冷臉出來掃興,只得勉強咧了咧嘴,也乾巴巴地跟著笑了兩聲。

    輕鬆的氣氛里,安氏想起一事來,道:“我娘家有個侄兒將要成婚,吉期定了下月十六,帖子已經送來了,到時候老四和老六家的和我一起去罷。”

    靖國公府的婚禮這種場合,一定賓至如雲,安氏這是要藉機正式把她引入社交圈了,霜娘忙欠身應了,有長輩頭前引一迴路,當然比自己獨個出去要好。

    秦氏慢了一步,也跟著應了,要說什麼,還未開口,安氏已又向梅氏道:“老大媳婦這回就不去了,孩子小,離不得你,你就在家罷。”

    梅氏也忙欠身,笑道:“多謝太太體恤我。”  

    霜娘把靖國公府里的親眷想了一回,她來往過的人家少,倒也還都記著,就問道:“太太,可是三舅母家的表兄要娶妻?”她對那個三舅母可是記憶深刻來著,要不是她的人生又出意外,走向了另一個方向,盛年守寡守得枯木死灰一般的三舅母說不準就是她的未來。

    安氏點頭:“正是他,娶的是老四家的隔房堂妹,論起來,也都是連著親的人家了。”

    霜娘聽了,不由微訝著看了秦氏一眼,秦氏先前想說的正是這個,這時便帶兩分得意地奉承上安氏:“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緣分,讓我那妹子和太太娘家連上了姻,想來想去,只能說我妹子是個有福氣的人了。”

    她自覺自己這番奉承說得挺好,又不顯得過於直接,又把捧安氏的意思明白表達了出來,怎麼也能博個口彩,哪知安氏聽到耳里,就只淡淡“嗯”了一聲,再無別話了。

    安氏不給多餘反應,自然別人也不著聲,她這話就如落葉飄入湖裡,一個響兒都沒激起就過去了。

    秦氏惱得捏緊了手裡的帕子,想要出口氣又不知該向誰出,安氏並無任何虧待她的地方,公帳上該她的分例一根線也沒有少過她的,可就是態度上永遠冷淡,憑她想方設法地巴結,全都無用,這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她是沒吃著什麼虧,可要是想要占額外的一點便宜,那也都不能夠。  

    然而這冤卻沒處訴去,安氏不剋扣她,不有事沒事叫她立規矩,這往哪裡說都是一等一的好婆婆了,秦氏曾往娘家抱怨過一回,結果倒過來讓嫡母奚落了一頓,說她不知惜福,叫她往外頭打聽打聽去,誰家庶子媳婦碰上這樣婆婆都該念佛了,就她還不足饜。

    把秦氏噎得,苦沒訴成,又裝了一肚子氣回來了。

    安氏該交代的交代完了,便端起茶來:“好了,都回去罷。”

    自梅氏起,媳婦們都站起來,告退魚貫而出。

    丫頭打起簾櫳,霜娘排行小,走在最末,她還沒邁出門檻時,聽前頭已出到廊下的梅氏出聲笑著招呼:“六弟回來了。”

    霜娘聽了先是一驚,緊跟著便轉成了歡喜,年前望山送東西過去,帶了周連營的話回來,說是年節期間沒假,回不了家,這會難道又變了?

    她的疑問轉瞬即逝,因為外頭當真響起周連營的聲音來,他和梅氏秦氏分別問了好,然後修長的身形便邁了進來。

    進來向霜娘微笑,笑容綻開到一半,他眼中划過驚艷之色,整個人都有了個明顯的停頓,而後才又重新接續上了。

    “六爺——”霜娘被帶得也卡了一下,才說出了下半句,“回來了。”  

    周連營點點頭,轉去向安氏行禮,安氏亦沒料想他能趕回來,高興地叫他坐下,問起緣故來。

    “韓飛提前回營里了,”周連營笑道,“省了兩天假給我。”

    安氏聽了點頭,緊著問起關心的問題來:“你身上的傷可都全好了?軍里的操練能應付下來嗎?若是不能,一定要跟主官請假,你大哥都去打過招呼的。你可別硬撐著,落下舊傷就難養回來了。”

    周連營一一都應了,說些傷已痊癒再無妨礙的話,坐了一陣,安氏寬了心,打發他夫妻二人回去自己院子,又道:“難得有兩天假,就別過來我這裡了,你們自己看著安排罷,想出門去逛逛也行。”

    兩人應了,告退出來。

    走在回去迎暉院的路上,霜娘道:“你打外頭回來,見著沿街的店鋪開業了嗎?”

    周連營搖頭:“開得極少,大部分都歇了業,大約總要元宵過後才能恢復。”

    “我想著也是,”霜娘有點失望地道,“那這會沒什麼可逛的了,倒是燈節那天應該熱鬧,不過你又走了。”  

    周連營聽著,不見有什麼跟她一樣的遺憾之色,卻低下頭笑了。

    ……這有什麼可笑的?

    周連營轉頭看了金盞一眼,金盞識趣地往路的另一邊蹭過去,假裝忽然被路那邊栽的一棵矮梅吸引了。

    周連營這才含了笑意,抬手快速地彈了下她在腮邊晃悠的的金鑲玉梅形耳墜,道:“傻姑娘,你真以為母親叫我帶你出去逛啊。”

    霜娘:“……”

    她真心不傻,證據是她現在一被提點,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可剛才安氏的態度真的太自然了,一點都沒有話里藏話或是任何打趣的意思,所以她才給順理成章帶過去了。

    這會再回想起安氏讓她這兩天都不要去請安的話,霜娘就完全是另一個心境了,她稍微腦補了一下,就感覺臉頰燒熱,都無法直視這句看上去無比正常的話了。

    周連營還不放過她,又道:“韓飛會讓我兩天假,也是因他知道我出孝的日子到了。”

    所以很夠意思地提前從家裡滾回來了,還擠眉弄眼有的沒的硬傳授了他一堆所謂“過來人”的經驗,當然這部分周連營就一個字也不打算跟她吐露了,因為——  

    “小心。”

    他及時伸手,拉住了左腳踩右腳把自己別得一個踉蹌險些向前栽下去的霜娘。

    “我還沒說什麼呢。”他有點哭笑不得,“怎麼這樣容易害羞。”

    霜娘裝死,她覺得這是認知上的差距,就她本人來說,她覺得跟這時代大部分直到臨出嫁才被塞上本比鬼畫符好不了多少的教育冊子的新嫁娘們相比,她應該是見識過“大場面”的,再害羞也害羞不過她們,相比之下她都應該稱得上處之泰然的——

    可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閨房之樂”這種詞造出來,這就應該是止於閨中屬於兩個人的秘密,但現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倆今晚要幹嘛了,想一想羞恥感就要爆棚。

    她不說話,周連營也沒逼她,另起了個正常的話題道:“我以前就覺得你穿紅色的應該好看,果然沒有想錯。”

    霜娘緩了情緒,抿嘴笑道:“這是才做的,太太讓送來的,大嫂也送了我呢。裡面有一件就是你上回說的桃紅色,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不然我就穿了。”女為悅己者容呀,她當時見著那個顏色就想起他的話來了,只不過真沒想到他會回來,只想著是新年裡,所以挑了件顏色最正最喜慶的上身了。  

    周連營笑道:“這件也很好看,還襯得你活潑起來,人都顯得小上了兩歲似的。”

    霜娘喜滋滋地聽了,又續著先前安氏的話再關切地問他一遍:“你的傷全都長好了?”

    周連營走時臀上的傷疤差不多都落盡了,但新生的皮肉還沒完全長好,畢竟當初那場罪稱得上是血肉橫飛了,兩個月的功夫並不夠復原如初。

    不同於面對安氏時的滿口無恙,周連營遲疑了一下,說了實話:“有一小塊沒長好,應該是損失的皮肉多了,以後只能是個坑了。”

    霜娘輕抽口氣:“是左邊?”他的傷從頭到尾都是她照料著的,哪一塊損傷最重,她最清楚沒有,心裡其實也有點準備,知道他想完全養好恐怕有點困難,所以才又問一遍,但雖然如此,知道預感成真,她仍是很不好受。

    周連營點頭,囑咐她:“別和母親說,母親要不放心再問你,你就說我全好了。”

    “……好。”霜娘心疼地悶悶應了,很理解他這個要求,她聽了都這樣了,安氏作為親娘要知道了,心裡更加過不去,何必讓她又傷心一場。  

    一路說著話,也就到了迎暉院,這一整個白天兩個人都沒有做切實的事,因為咳,都沒什麼心思,心知肚明重頭戲在晚上。

    等混到掌燈時分,用了飯洗浴過,金盞便向霜娘眨眨眼:“奶奶,我去了,有事叫我一聲,我就來。”

    最後給她個鼓勵的眼神,利落地掀簾出去了。

    周連營在她前面沐浴,現在已經坐在了床邊,他穿著中衣,包得還算完整,只是衣帶的結系得隨意,有點松垮,露出一小半精壯的胸膛來。

    霜娘有點無措地站了會,好在有了一天的功夫做緩衝,她雖然心跳如鼓,也還能勉強持著,小步往桌邊移動,想著把蠟燭熄了,屋裡沒了光線,看不清楚彼此,她應該又能放鬆點了。

    周連營:“……”

    他起身大步過來,拉住了她:“那是洞房的花燭,要燃整夜的,熄不得。”

    霜娘:“……”

    怪不得這蠟燭比平時用的要粗壯好多,上面還雕龍盤鳳,她一直顧著心猿意馬去了,這麼明顯的特徵都沒注意到。  

    “那、那怎麼辦哪?”

    周連營貼近她,忍耐又親昵地靠著她耳畔道:“什麼怎麼辦?”

    只剩兩個人,霜娘還是很勇於坦誠的,小聲道:“點著燈我緊張。”

    “沒事,我把帳子放下來,三層布幔呢,裡面黑著看不到。”

    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霜娘這一鬆懈,就叫他拐著走到床邊去了。

    周連營說話算話,當真把床帳一層層都放下來,然后里面就傳出霜娘有點結巴的聲音來:“……還是看得到呀。”

    周連營的回話里滿含了笑意:“看得到很好啊。”

    ☆、第116章

    睡過和沒睡過差很多。

    這是解鎖了新世界的大門之後,霜娘的最大感想。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這種事在感情的進展上會有如此奇效,如果說她先前對周連營的感情是一點點地量變加深的話,那這一夜就是直接飛躍成了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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