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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叫你進去打掃的，你進去就是了，問那麼多做什麼？”米長存瞅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他怎麼這麼多話。
“喔，那我現在馬上去。”迎春習慣有了事情馬上做完，所以二話不說的將放在腿上的繡棚收好，急急的退了出去。
“嗯。”米長存沒有看他，像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書上。
知道他退出房間後，她才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希望……他不會讓她再度失望才好……
……
第十二章
打從要迎春去書房到掃之後，米長存就一整個人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撐到了晚上，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她不知怎麼的就心軟了，沒多說什麼就逕自躺到床上去，整晚翻來覆去都在思考這個丑顏男到底值不值得她信任。
第二天一早，她難得身體狀況好了許多，可以不需要人攙扶，吃完早飯自己就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裡被打掃得很乾淨，窗戶被擦得不留半分灰塵，桌子上的筆架、紙鎮還有毛筆都放得整整齊齊，只有書大概是因為他不識字，所以全部都擺放成一疊。桌上擺了盆昨天剛才荷塘里摘下的青荷，青荷邊上還擺了兩隻紙鶴，點綴書房的這一抹清幽。
她大略看了下，基本上還算滿意，但當她一個跨步往書桌旁的架子上看去時，原本收在一個沒有蓋子的盒子裡的銀票卻少了兩張。
這盒子裡的銀票是她吩咐人放的，總共有一百兩銀票十張，五十兩的銀票二十張，銀票上她做了記號，所以略微一看就知道銀票少了。她的臉色霎時變黑，手氣得有些發抖，重新確認了一次，確定裡頭果然少了兩張銀票，一百兩和五十兩的各一張。
米長存喉嚨有些乾澀，高呼一聲，“青禾，進來。”
青禾原本就站在外頭等著召喚，一聽到聲音連忙走了進來，見她神色不豫，也不敢先開口，只是低頭站在一旁。
“昨天除了丑顏來過以外，可還有誰進來過？”
青禾低著頭，謹慎的想了下才回答道：“小姐，昨天除了您吩咐過讓少侍君進來打掃以外，沒有其他人進來過。”
米長存沉默了下，又開口問：“那昨天他是自己一個人進來的，還是有帶其他下人？”
“沒帶其他人，只有少侍君一個人在這裡打掃而已。”
“好了，你出去！”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拳頭緊握，手背上出現幾條緊繃的青色線條。
“是，小姐。”青禾敏感的察覺到小姐的怒火，正打算乖乖的退出去時，米長存突然開口。
“出去之後把丑顏給我叫過來，我有事找他。”
青喝秉持著一個好下人的良好品德，什麼都不問，乖乖的領命下去，書房裡又剩下米長存一個人獨佇。
“原來那些關心和用心都只是你的手段？好！真的好！迎春，虧我還一度以為你與賈梅那男人不同，沒想到你卻讓我失望了……”她喃喃說著，眼底有著勃發的怒火。
迎春，既然敢背叛我，那麼你就該有承受我怒火的準備！
……
第十三章
迎春聽到青禾說米長存要他去書房的時候，人正在廚房裡幫忙切菜，準備做一道小點心給她試試。
以前家裡窮，要他做什麼大菜他也做不出來，但是一點小店心或鄉村小菜他還是能夠做的，而米長存沒吃過什麼鄉下人的菜，所以出乎意料的，對他做的那些料理反而很捧場。或許是他的心小，容易滿足，偶爾看她大口吃著他做的點心，他就覺得很開懷，心中滿足得不得了。
“妻主找我？”迎春擦乾手，一臉疑惑的看著青禾。“現在？”
“是，少侍君，小姐要你現在馬上過去書房。”
迎春心中有不安和疑惑，不安的是她是不是覺得他沒把書房打掃好，疑惑的是她從來不喜歡他沒事出現在她眼前，怎麼會突然要他過去？
跟在青禾身後往書房走，忍了半天，迎春最後還是開口問了，“青禾，你知道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雖然說他很喜歡妻主的長相，但他也很怕妻主的那張嘴，對她那種喜歡又害怕的感覺，總讓他有種想靠近又不敢的矛盾。
現在米長存第一次開口召見他，他反而感到惶恐不安。
他怕，怕她終於忍受不了他的醜陋，終於忍受不了他這個鄉下來的男子，要把他趕走。
青禾對這個平時不擺架子，還常常幫著下人做事的少侍君很有好感，雖然不清楚小姐叫他過去要做什麼，但是看到小姐當時那種臉色，也知道少侍君被叫過去一定沒有好事。
本來，依照一個下人該有的規矩，她是不應該多說什麼的，但是看著少侍君憂慮的神色，最後她還是破例多說了一句，“小姐……是進了書房之後才生氣的，所以少侍君小心一點。”
她只小心的點了一句，至於少侍君會怎麼處理小姐的怒火，這就不是她可以管的事情了。
迎春感激的看著她，腳下走得更快，就怕米長存等得太久發更大的火。
人到了書房，之間米長存背著身子看著牆上掛的一幅畫，冷冷的說著，“青禾，你先下去，然後把書房的門關上，遠遠站著守門，別讓人靠近。”
青禾答應一聲，低頭出了書房，仔細的關好房門之後，乾脆站到房外十步遠的地方，這樣可以保證不會有人亂闖過來，也保證她不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書房裡只剩下兩個人，迎春怯怯地站在一邊，連呼吸都顯得很小心，只敢偷偷的瞄她，不知道她要對他說什麼。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米長存轉過頭來，一臉譏笑。
“妻主，我不明白……我要說什麼？”
米長存突然將茶几上的杯子掃到地上，冰冷的眼神瞪著他，像是要看穿他，“不明白？你自己昨天在這書房裡做了什麼你會不明白？”
迎春嚇得幾乎跪倒地上，但他雖人醜人窮卻有點骨氣，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瞪著圓溜溜的眼鏡直直的望著她。
“妻主，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昨天依照你的吩咐來打掃書房，然後就又去廚房幫忙備膳了，或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我真的沒做什麼其它壞事。”
“哼！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米長存見他做錯事還一臉無辜的樣子火氣就更大，直接從架子上將那個裝了銀票的盒子扔在桌上，“你總該看過這個盒子吧？這樣還想不到你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迎春上前看看那個盒子，臉上一陣錯愕，“這個是……”
米長存一直注意著他的表情，見他擺明就是看過的神情，嘴裡忍不住諷刺道：“怎麼了？你應該很熟悉才是啊？東西拿了就忘了嗎？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我……”迎春急急的想要解釋，但是米長存盛怒之下根本就不想聽他多說一句話，馬上咄咄逼人又追問了下去。
“你怎麼了？想說你是不小心的？還是想辯解你根本就沒拿這盒子裡的東西？”
迎春滿臉漲得通紅，面對她的咄咄逼問，幾乎可說是手足無措。
“不是的，我是拿了……”
她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望著他，眼底有著毫不掩飾的藐視和厭惡，“果然是你！我還以為你只是長得醜，唯一還有點可取的可能就是品性，誰知道，我不過是用幾張銀票就將你的貪婪給試出來了。呵！該說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你的不幸？”
“什麼銀票？我沒拿！”望著她那明顯諷刺不屑的眼神，迎春圓圓的臉蛋上寫滿了被冤枉的受傷。
“沒拿？這盒子裡放的銀票難道還會自己長腳跑了不成？還是你要說是其他人拿的？這書房除了你就沒有別人進來過，你想把這件事賴給誰都不可能……”
迎春第一次打斷了她的話，幾個小步跑到那盆青荷旁，然後手一抽，將盆子邊的兩隻紙鶴丟到她身上，“是！我是拿了那盒裡的紙，但但是我沒看到什麼銀票啊，我只是看那些紙像是寫過了字被扔在一邊，以為是你不要的廢紙，就拿了兩張出來折了這兩隻紙鶴擺在書房裡，你可以打開看看，看我是不是說謊！”
他氣憤的解釋著，臉漲得通紅，胸口快速的起伏，說明了他現在有多麼激動。
米長存慢慢將手中折得精巧可愛的紙鶴翻回原樣，當那上頭錢莊蓋的大印浮現在她眼前時，她霎時感到莫名的心喜和愧疚。
喜的是，他沒有讓她失望的事情。
愧疚則是因為自己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了他。
“丑顏，我……”她的臉上露出尷尬還有歉疚的神情。
迎春見自己的清白已被證明，不願再看她，而是失落地撇過頭，“小姐，不用說了，是我長得醜，又出身窮困，所以東西丟了你第一個懷疑我也是應該的，我明白。”
他將自己失望的神情掩飾得很好，只有是全身散發出來的落寞無法欺騙得了人。
他不願再稱呼她妻主了，經過今天這件事之後，他終於明白原來在她心中，他就是一個沒有半處優點的人。
他知道自己長得醜，而她也無時無刻不用“丑顏”兩個字來提醒他；他出身窮困，雖是做小侍但跟她們家買來的小廝沒兩樣，他自己也知道。
但即使如此，衝著米老爺和米主君對他的好，還有體諒她久病在床，他是很認真的想對每個人好，為了這些，他再苦再累都不怕。
他不要她們的感激，甚至不指望有任何的好處，只要她們能夠正眼看著他的存在，能夠有那麼一點點不在意他的容貌，他就很開心了。
可現在看來，不管他做得再多都還是沒用……
他即使做了那麼多，書房裡丟了銀票，她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甚至連解釋都不讓他解釋，就已經在心中判了他的罪。
無貌又無德，原來這就是他做了這麼多之後，在她心底最後的評價嗎？
全然的失望，或許是他現在唯一的情緒。
“小姐，假如沒別的事情，那麼丑顏就先下去忙了。”他朝她福了福神，卻連頭都不曾抬起，就自顧自的打算離開。
“丑顏……聽我說……”米長存察覺到他突然的冷漠，從他再也不喚她“妻主”，而是跟著其他下人喊她“小姐”，她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