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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看起來也很單薄,只可以隱約看出少男的身形,想來也是因為吃穿不好所致。
若是依照她的標準,這樣的男孩自然不夠資格進米家的大門,更何況他身邊還有那個一臉勢力的中年男人,眼中還不斷的散發出貪婪的光芒。
只是現下她沒有太多的選擇,而且這男孩看見她之後沒有過度的逢迎,加上她方才曾見他眼中閃過的羞愧,讓她對他有了幾分好感,忍不住想多問幾句。
“若是成為我家小姐的小侍,你可能整天都得伺候小姐的起居,包括煎藥用藥還有伺候飯食,當然,如果小姐還有交代其它的活,都得你去做,這樣你可願意?”
劉二爹怕他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連忙搶在前頭答話,“答應答應!不過就是一點小事而已……”
米倉冷下臉,睨了劉二爹一眼,“這位相公,我沒有問你話。”
劉二爹被她這一睨,嚇得連忙閉上嘴,然後用兇惡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迎春一眼,示意他好好回答。
“米管事,為人小侍這些自當是該做的,哪裡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說辭。”
“即使我家小姐脾氣不佳、動輒打罵,這樣你也能忍受?”米倉進一步的追問。
迎春抬眼看著米管事片刻後,眼神中帶著憐憫,“想必小姐的病一定很難受吧?誰生了病都會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自然就會想發脾氣,我了解的。”
米倉聽見他得體的回答,有些詫異,一個平凡的男孩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更是滿意。
於是她轉頭向劉二爹要了迎春的八字,遞給隨著她來的命相師後,又轉過頭看著那一臉奉承的劉二爹。
“這位相公,八字相完之後,假如匹配,這男孩自然讓我帶回家,成為我家小姐的小侍,而這禮金……”
劉二爹一聽見禮金兩個字就雙眼發光,“米管事,我們可是正經人家,雖是讓兒子去做小侍,但是這禮數自然不能少,相信米管事不會虧待我們的,是吧?”劉二爹嘴裡說得好聽,但心中的算盤早就大得噼里啪啦響,現下就算賣個小廝也要八兩銀子,這丑東西若撞了大運成了人家的小侍,他至少也要拿個二十兩的禮金才划得來。
米倉對他一臉貪婪還要裝客氣的嘴臉心生厭惡,但還是擺著微笑的臉說:“這是自然,該給的我們不會少。”只是也別想她會多給半個銅錢。
八字很快的合好了,劉二爹和米倉兩人的價碼也談定,迎春甚至連回家收拾自己行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劉二爹給扔上了米倉抬來的一頂青色小轎里。
“爹……我還沒有和娘拜別……”上轎之前,迎春急切的看著後爹說。
他沒想過自己也能夠成為人家的小侍,更沒想到後爹會急迫到讓他連回家收拾行囊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娘對他不算好,但是起碼是他最親的親人了,沒想到他卻連拜別都不行。
“拜什麼別?等你娘回來了我自然會跟她說,家裡少個人吃飯,她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劉二爹拿到了銀兩,巴不得趕緊把他送走,免得又出什麼岔子。
米倉趕著回去和老爺回報,也顧不得迎春的心情,一等他坐進轎子裡,就連忙要轎婦打道回府。
轎子搖呀晃的,帶著迎春離開了小侍村,他撩開轎簾回頭看著那個有著裊裊炊煙的村子,從爹親死後便再也不哭的眼紅了紅,滴滴的珠淚落了下來……
第五章
米家為了米長存的身體健康著想,納侍的速度非常快速,米老爺簡單看過梳洗過後的迎春後,馬上派人布置了新房,擺了幾桌宴席,一頂小轎從米家莊的側門抬了進去,這納侍之禮,就算完成了。
迎春被送進新房的時候,腦袋還暈沉沉的,不敢相信自己昨天還是一個黃花大閨男,今天卻已成為某個女人的小侍了。
圓圓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帶著薄繭的手更是將身上穿的紅色衣裳給柔得不成樣,房間裡的燭火跳啊跳啊的,就像他的心跳一樣,急促得讓人心慌。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以為自己可能要這樣坐到天明的時候,房門冷不防地被推開來,兩個小廝攙著一個瘦弱、穿著紅衣的女人走了進來。
迎春一聽見有人進來房裡,連忙低著頭不敢出聲,直到兩個小廝把人給攙到新房裡的軟榻上,出了房門後,他才小心翼翼的稍微抬起頭。
她,真的是他長這麼大看過最好看的女人了……
紅色的禮服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也將她俊秀如玉的臉龐襯得更加出色,只是她抿緊的唇還有微閉的眼,看起來好像是在生氣……
米長存身體虛弱,今天的納侍禮她只是走個過場,除了行禮叩首以外,其它的都是讓這個買來沖喜的“小侍”自己去處理。但是即使她可以用身體不好躲避那些煩人的禮節,晚上的洞房卻不是她能夠躲得過去的。
就在她已經打定主意,打算在院子裡的另外一間廂房睡下時,娘爹卻派了兩個小廝硬把她送回新房,她即使氣惱也無可奈何。
這時候,看到那個納回來的小侍,臉怯生生的抬頭瞄她,她一肚子的火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是不是?咳,咳……”低吼了一句,米長存的喉嚨愈發不舒服,忍不住的乾咳起來。
迎春被她這兇惡的話給嚇了一跳,怯怯的往床上縮,但是看到她咳個不停,原本蒼白的臉色浮現了病態的潮紅,讓他顧不得其它,連鞋子都沒套好就直接衝下床去,倒了杯溫水,送到她唇邊。
“妻……妻主,先含口水慢慢吞下去……對!這樣稍微能夠止咳。”一邊餵她喝水,迎春一邊輕拍著她的背。
米長存本來想揮開他的手,不讓他這個土包子碰她,但是她早已咳到不行,只能就著他手上的杯子喝水,任由他用足以拍死一隻雞的力道拍在她的背上。
好不容易終於止了咳,但也因為消耗過多的體力而整個人虛弱的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迎春生活在鄉間,除了他的爹以外,還真沒看過身體這麼虛弱的人。他輕手輕腳的將她的身體移靠在軟榻上,小心的看著她微閉的眼,“妻……妻主,我再倒點水給你喝可好?”
“嗯。”
迎春輕手輕腳的下了軟榻,先是倒了杯水遞給她,讓她一口一口慢慢咽下後,有非常自動自發的擰乾了條帕子,輕擦著她的手還有額頭、臉頰。
米長存沒表示任何意見,就這樣隨著他擺弄,只是睜開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又重新閉上。
迎春自然不懂她心底那些複雜的情緒,只是煩惱著現在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看來他的這個妻主身體真的很虛弱呢!難怪要把他納過來沖喜了。
只是……出嫁前有媒公說,晚上妻主和他要一起躺在床上圓房,還說他只要躺著別動,出力的事情給妻主去煩惱就好……不過瞧她這虛弱的樣子,怕是沒人攙著要她自己走到床邊都難了,更不用說其它的體力活……
眼看夜都快過去大半了,他們兩個人總不能就這樣呆坐到天明吧?他折騰了一天,已經覺得有些累了。
掙扎許久,最後他還是為難扭捏的走到她身邊,開口道:“那個……妻主,時間不早了,我們……圓房吧?”
米長存陡然睜開了眼,臉上浮現一抹紅暈,眼底閃過怒火,又是一聲呵斥,“不知道羞恥!”
迎春被罵得莫名其妙,圓圓的臉上帶著點錯愕,“妻主……我只是想說這軟榻上躺著不舒服……”
“再不舒服,圓房兩個字豈是一個男子可以隨便開口說的?”米長存又怒喝了聲,忍不住乾咳起來。
“對不起!妻主,我不知道這兩個字不能說,只是昨天媒公說晚上要讓妻主和我躺在床上才是圓房,我想這軟榻也不舒服,以為把妻主請到床上安歇就是圓房了……我不知道這是不能說的……”迎春嘴笨的解釋著,被她連番的呵斥給嚇慌了神,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米長存一開始也不懂,後來仔細琢磨了下,才愕然發現這小村子買來的小侍,根本就不知道圓房的意思,還以為只要攙她躺在床上就是“圓房”了。
她心中雖然對他莫名發火有些愧疚,但臉上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勾人的鳳眼朝他一睨,語氣平淡的說:“男兒家不要把圓房不圓房的掛在嘴上,要上床安歇就直說,多說多錯,反而讓人看清你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
迎春羞愧的低下頭,囁嚅的回答,“是,妻主,我知道了。”
鬧了大半夜,她也累了,想要他扶著她回床上休息,這才赫然發現從進房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他長得什麼模樣,她也沒仔細看過。
“把臉抬起來,順便說說你的名字。”她冷淡的命令著。
迎春有些惶恐的抬起頭,聲音微弱的說:“我……叫迎春,就是迎春花的迎春。”
他的臉太圓,眼鏡不是鳳眼,額頭上甚至還有一塊胎記,不知妻主看了他的臉之後,會不會嫌棄他?他在心中不安的暗忖著。
當米長存借著房內暈黃的燭光看清她這小侍的面容時,心中的確閃過意思錯愕。
這絕對稱不上美人,甚至連清秀都算勉強的面容,再加上他額頭上那塊紅色胎記,即使是她院子裡隨便一個小廝,都勝過他許多。
她沉默不語,那定定的眼神讓站在她面前的迎春,整個人惶惶不安,許久之後,她才不冷不熱的說出了評語,“名字俗氣,人也不怎麼樣!”
聽到她的評價,迎春心下不知道該是生氣還是釋然。
她說不怎麼樣,卻沒說他丑,這樣算好吧?
鬆了口氣,他臉上重新掛上淡淡的微笑,那釋然的表情讓米長存反而忍不住皺了下眉。
這個笨男人,她說他長得不怎麼樣他竟還笑得出來?是天生太蠢還是真的不在乎?
在心中暗啐了幾聲後,她下達命令,“去把床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整理掉,然後把床重新鋪好,再過來扶我上床睡覺。”
按照婚禮習俗,要在床上灑些紅棗花生之類的堅果,寓意夫妻早生貴女,她方才瞄了一眼,那些東西灑得整床都是,不清乾淨她是絕對不睡的。
迎春現在只怕她開口把他趕走,他長得不好看,要是被人抬走又被趕了回去,就是不被後爹打罵重傷,也怕沒地方好去了。所以,現在不管她要他做什麼,他都歡天喜地的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