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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東西？”
“妻主，這是香芹。”
米長存眯了眯眼，將夾起的菜丟回盤子裡，“我知道這是香芹，我是說它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吃的飯菜里？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吧，有味道的菜我都不吃，難道你聽不懂人話嗎？”
接著，她又用筷子挑起一塊蘿蔔，“還有這個，我也說過不吃了，難道你聽不懂？整桌子菜能吃的沒兩樣，難不成你連安排我的膳食這一點輕鬆的工作也做不好？人丑有辦事不力，真不知你還有什麼用！”
迎春默默聽完她刻薄的指責，卻還是鼓起勇氣，往前站了一步，“妻主，上次大夫來的時候說藥補不如食補，特地要我們準備這些菜色，所以即使不愛吃，也請您勉強吃個幾口吧。”
米長存鳳眼睨著他，嘴角勾起冷笑，“我就是不吃，你能怎麼樣？”
迎春語塞，可憐的望著她。
是啊！她是這個家的小姐，他的妻主，她說不吃，難道他還能像之前在家裡餵妹妹一樣，拿著湯匙一口一口往她嘴裡塞嗎？
“看著我做什麼？還不把我點到的那些東西全部撤下去！”
“可是……”
“沒有可是！”米長存堅定的說著，說完有是一陣輕咳。
迎春苦著臉，卻也沒辦法，只能先把東西撤下去，忍不住心急起來。
大夫曾說過，妻主的病是先天失調，後天又小病不斷，拖垮了身子才會久臥病榻，平日身體不調養，她的病就容易反反覆覆的發作，偏偏她的挑嘴實在太嚴重，不管廚房怎麼換方法去做有益她健康的菜，只要聞到味道或看見討厭的菜出現在盤子裡，就堅決不肯動筷。
原本伺候的小廝們不敢將這件事情告訴米老爺和米主君，他這個長得醜又不得妻主歡心的小侍就更不用說了，而且早早就被警告，敢向兩老告狀的話她就要把他趕走。
當迎春一臉苦惱的把菜重新端回廚房時，米長存則是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得意笑容，高興的吃著桌上她喜歡的菜餚。
“哼！我就不信這樣折磨你，你還能夠裝賢淑到什麼時候！”
就像賈梅那男人說的，哪個人願意無怨無悔、真心的伺候她這個病秧子呢？
賈梅不會，這個鄉下來的醜男人就更不會是了。
第九章
當人小侍難，當米長存這種擺明要刻意挑剔的女人的小侍更難。
從早上要親自打水服侍她洗臉開始，吃飯要小心的安排菜色承受她每天換著花樣的挑剔，連她的貼身衣物也不給小廝們洗，而是指定要他親自洗，還有納鞋底、補衣服，甚至是晾曬被褥、打掃房間……米長存只要找到他能做的事，就全部把工作丟到他手上，讓他每天忙得團團轉，除了不用砍柴下田耕種外，其它大部分的時間，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忙碌。
晚上睡覺的時候，米長存也不放過使喚他的機會，常常要他坐在床邊打扇煽涼，並且確定他沒有偷懶後她才會沉沉睡去。
這天晚上，天氣比前幾日還熱上許多，米長存理所當然的要迎春在床邊打扇，但睡夢之間她卻感覺愈來愈燥熱，滿身是汗的她終於忍不住睜開眼，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認真做事。
“丑顏？你……你是誰？誰准你進來內室裡頭的？丑顏呢？他去哪裡了？”一睜開眼，她竟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小廝靠在床柱邊打瞌睡，手上搖扇也停了，忍不住大聲呵斥。
小廝被這一聲怒吼給嚇得連忙跪倒床下，全身顫抖著，“小……小姐……我……”
“我什麼？還不趕快說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丑顏人呢？我要他幫我打扇，他人跑到哪裡了？“米長存連聲質問，忽然想起之前那個不守夫道的賈梅，心中的疑慮頓時如野火般快速擴大。
那個男人最好沒有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不然她絕對會讓他好看。
“少侍君……少侍君他……”跪在地上的小廝小紅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他被少侍君安排來幫忙打扇，就是要讓少侍君有空去做他的事情，而且之前少侍君特地交代過，說絕對不能讓小姐知道的。
“怎麼？還不說？不說我就請管家來把你拖下去打幾個板子，或許你就會想說了。”米長存渾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黑白分明的鳳眼憤怒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人。
“不是的……我說……”小紅被這麼一嚇，也顧不得之前答應過迎春的事情了。
“快說！”
“少侍君……他去廚房了……”
“他三更半夜的去廚房做什麼？”米長存心中有懷疑，自然全都往壞的方面想，臉色也更加的難看。
小紅違背了迎春的交代，心中有些不安，見小姐已經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含糊的回答，“這個……這個其實奴也不知道……或許小姐可以等少侍君回來後親自問……”
等他回來再問？那還問得出真相嗎？
想要知道事實，她寧可親自去察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米長存冷笑了聲，命令著，“幫我更衣，我要親自看看，三更半夜的他在廚房裡做什麼好事！”
第十章
廚房裡，迎春和專門伺候米長存的另外一個小廝正在忙碌著，鍋子裡蒸騰的熱水和爐火，將兩人的臉蒸得發紅，但他們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少侍君，你這樣三更半夜的來廚房試做菜又是何苦呢？小姐不吃也是廚房的人做不好，你又何苦自己動手來做？”
迎春因為揉面揉得滿頭大汗，但是仍未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回答著，“廚房每天準備那麼多人吃的飯菜，怎麼能專心照顧好妻主的吃食？我們也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妻主吃飯的忌諱這麼多，廚房裡的人哪能夠一一注意呢？”
“可是，小姐每天要你做這做那的，還常常罵你呢！你怎麼還對她這麼好啊？”要是他未來的妻主這麼對他，他一定會受不了。
“小姐脾氣不好是應該的，她那樣好的人納了我這樣一個山里來的小侍，加上因為生病不舒服，挑剔一點也可以理解的。”迎春沒注意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廚房外有一個人影靠在牆邊，停下了腳步仔細的聽他說話。
“可是……長得醜又不是你的錯！”小廝還是口無遮攔的說。
“好了，別說了，不管怎麼樣，伺候好妻主就是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老爺和主君對我這麼好，我該知足了。”迎春主動打斷了這個話頭。
小廝也知道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少侍君，今天你要做什麼？怎麼揉出來的面有綠有紅，好漂亮啊！”
迎春笑笑說：“妻主不吃蘿蔔和菠菜，我就把這兩樣分別磨成了汁，混在麵團里做成寬面，這樣顏色漂亮，也沒什麼味道了。”
小廝看著一旁的菜葉汁還有紅色汁液，忍不住驚聲高呼，“少侍君，難不成你白日裡要我拿石臼來，就是要磨這個？那很累人的呢！”
“這沒什麼。”迎春搖了搖頭，繼續揉著麵團，不想提自己因為一個人磨那些菜汁，兩隻手早已虛軟無力。
廚房裡不再出現對話，小小的燭光透著窗欞和木門斜照出來，拉出一道一直站在門外的長長身影。
小紅怯怯地抬頭看著小姐面無表情的臉孔，“小姐……”
米長存神色複雜的看著廚房內微笑揮著汗，死命揉著麵團的男人。
那是總被她嫌丑，嫌俗氣，嫌沒用的沖喜小侍。
而他現在半夜卻偷偷窩在廚房裡，拼命的揉麵團，為了她挑食而努力。
即使知道她不在，他也沒說她半句壞話，甚至還拼命的維護她。
米長存不知道心中澎湃的情緒是什麼，只知道在方才的一瞬間，她忍不住想著，或許這個男人跟賈梅是不一樣的。
如果，他真的是真心的……是否她也可以認真的對待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侍？
米長存倏地甩甩頭，對著旁邊不停顫抖的小紅低聲命令道：“扶我回去。”
小紅忙不迭點頭，連忙扶著她回去，只是走沒幾步，米長存卻突然停了下來，眼望著前方，語氣冰冷的說：“記著，今天晚上，我沒有起來過，你也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
小紅哪裡會不知道這是要他好好閉上嘴的意思，更點頭如搗蒜。
米長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沒再說什麼，就這樣讓他攙扶著回房。
回到床上，她沒再讓小紅繼續站在床邊打扇，而是睜著眼，輕蹙著眉，直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躡手躡腳的回到房內、躺上軟榻，她才終於捨得閉上眼睡去。
第一次，她不是因病所苦而失眠，而是因為那個臉圓得像月亮，額上還有一朵紅花般胎記的醜男人。
第十一章
迎春不明白最近妻主似乎對他好了不少，也不會再莫名其妙的要他做一些粗活，只除了有時他主動去幫一些小廝們做事的時候，會惹來她的怒火。
但是對照之前她什麼都挑剔，什麼時候都能找機會罵他的狀況來說，這樣的妻主好多了。
米長存斜眼看著那個坐在一旁納鞋底的男人笑得一臉滿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開心。
本來想挖苦他兩句，又想到他那天累得手都快舉不起來，還半夜到廚房裡幫她揉面做飯的事，惡毒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來。
但要曾遭正君背叛的她，只因為那一時的感動就完全信任這個面帶胎記的醜男也不可能。
她輕咳了幾聲，“那個……”
原本專心在納鞋底的迎春聽到她咳嗽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到桌邊，“妻主，又咳嗽了？要不要先喝一杯蜂蜜水止咳？”
蜂蜜水，據說是溫和養身的飲品，他試了一次讓她在咳嗽時喝下，果然有些止咳效果，所以現在蜂蜜水已經是她房內必備的茶飲之一。
“嗯。”沒拒絕他遞過來的蜂蜜水，米長存垂目吩咐著，“等一下去把書房打掃一下。”
書房，是收藏米家過往帳冊的地方，當然也有不少的銀票在，即使簡單了些，但如果只是要測試這樣一個鄉下地方來的男人，是綽綽有餘了。
“書房？”他一愣，“可是，妻主不是不准我進去的嗎？”
書房應該是個很重要的地方吧。之前他從那裡經過的時候，外頭總有兩個丫頭守著，而且她也曾經命令過他不要隨便靠近，更別說進去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