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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肖這自曝其短的拉近關係方式十分的有效,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這楊七郎和他之間,關係就親近了許多,連著以後的文書活都自動上套,接了過去。這讓老肖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的感激韋小寶。武打書也是書啊,書中自有本事在,古人誠不欺我。
別看這山村只是個小村子,還偏遠,可因為到底是老兵安置的所在,時不時的總有些上頭會想到他們,不時問問這個,問問那個,以示關心,這種關注度看著似乎挺美,不用擔心被小吏當成軟柿子下手,可同樣的,麻煩也不少,最起碼對官府的行動要多個心眼,時時關注,免得違逆了上頭。如此一來,官府門口告示欄上的東西,別的村落可以不重視,他們卻不能不重視,這對文盲一樣的他們來說,實在是頭大--嚓,看不懂咋辦?
如今呢?嘻嘻,麻煩有人接手了!甚至延伸一點想的話,這先生來了,還不止這麼一個作用,比如寫信,比如碼頭上遇上事兒之後擺出來凹造型,甚至和其他村子交往,好像都能占便宜。別覺得不可能,這年頭,特別是剛開國沒多久的時候,正是各處文人官員等特權階級人數最少的時候,往往兩三個村子都尋不出一個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村子有個有功名的,那妥妥就能碾壓其他村子。
這樣的情況即使到了明清也是存在的,唯一不同的就是,等著王朝後期,讀書人多了,有功名的也多了,那童生什麼的就不稀奇了,一般能承擔這個重任的,基本都是舉人。
再有,村子裡有了這麼一個先生,老肖還能擺脫一樣十分頭疼的差事,那就是取名字,娘唉,想想村子裡這些剛成親沒多久的人,想想那些大著肚子的女人,再想想未來幾年這村子裡即將出生的孩子,老肖只要一想到,這些人來求個好名字,就覺得自己腦袋發脹,作為取名困難症患者,自家兒子的名字都是村子裡老村長取的呢,讓他給別人取?那不是折磨人嘛。如今,嘻嘻,除非是十分親近的,一般都麻煩不到自己頭上了。
越想越美的老肖手裡的動作是越做越快,拍打書本的動作都能敲擊出節奏了。這讓和他一起整理的楊七郎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是幫著看文書,怎麼就高興成這樣?莫不是有什麼不對?不會,三舅說這老肖是個不錯的,人豪爽講究。那麼就是純粹為了孩子?也許吧,若是這樣,那這裡也算是民生淳樸了。看來自己到來,不但是擺脫了自身的尷尬,同時也在造福別人啊,這樣一想,楊七郎突然感覺自己重要了起來,感覺很驕傲,嗯,背脊忍不住挺直了幾分。
兩人的所思所想明明不在一條道上,可偏偏這會兒說閒話,整理書籍還乾的十分的契合,這場面,呵呵!
說話說話,只要人這嘴不停,總是能扯出不少的事兒的,比如在這閒話中,肖海濤就讓他爹給賣了,明明已經不知道讀書多少年了,這會兒愣是被重新塞到了這學堂里,重頭開始。不為別的,老肖就覺得,怎麼的也不能讓兒子走自己的老路,弄個明明識字還當個半文盲的結局,所以從頭學習這個時代的言辭文章是很有必要的。
除此之外,老肖還有個大收穫。
“咦,這是醫書?”
老肖看著手裡這本金匱要略,兩個眼睛都在放光。倒不是說這醫書怎麼怎麼稀罕,要知道作為身負天淘的老肖父子來說,這東西隨時都可以買到,可買到不代表能看懂啊,而這個楊七郎呢?老肖突然想起古時候讀書人十個裡頭有七個半都會看方子的事兒來。記得好像還有好些讀書人,自己就會看病對吧!楊七郎有醫書,那是不是代表他也是這稀有人中的一員?這老話怎麼說來著?不為良相變為良醫。這老話就是好啊,看看解決了多少人的大事兒啊。
“楊先生,你懂醫術?”
“哪裡稱得上懂,不過是看過讀過一些書,偶爾的,也能看看方子,說點君臣佐使而已。其他的卻是不成的,藥材也不熟悉,到我手裡的,多是已經配好熬好的,脈細也不懂。”
說話間,楊七郎神色還有些恍然,他這會兒不知怎麼想到了當初讀書的時候,爹特意送來了兩本醫書,當時自己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想來,或許當時他爹是有心想看看,他有沒有這方面的心思,若是當時自己表現出對醫書的興趣,也許爹就會引著他往學醫的路上走了。畢竟像是他這樣的身份,說科考實在是有些強求。可惜,他哪根時候終究有些懵懂,不能理解爹的意思,最終還是走上了這麼一條看不到前途的路。
“能懂些方子?這太好了。”
老肖可沒注意到楊七郎的那種神色,這會兒他滿心都在為村子裡終於又多了個半吊子大夫高興呢。有了這麼一個人,自己的蒙古大夫重任也能卸下去大半了。
“楊先生,我呢,藥材懂一些,連著藥材的藥性也知道點,家裡有本本草,不過這到底不是正經的大夫,就是有個小毛小病的,用藥也很是戰戰兢兢,你既然懂點這個,那我可就鬆了一大口氣了,不說旁的,好歹有個人商量著,這用藥也能放心些,不至於誤了人性命。”
“給人看病?這怎麼成?我不是大夫啊,也沒正緊學過。怎麼能隨便給人看病開藥?這不是草菅人命嘛。”
楊七郎一聽這個,嚇了一大跳,沒有學過隨便給人看病,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可惜,這事兒他還真是推不了。
“那能怎麼辦?咱們山里人就是這麼個命啊,到哪裡去尋大夫?遇上個事兒,若不是急症還好,若是急症,骨傷類的毛病,等著送到城裡,人只怕都沒了,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咱們自己湊合著看,撿著大致對症的藥胡亂的灌下去。特別是被蛇蟲咬的那種,那真是時時刻刻都可能丟命的,能指望什麼大夫?”
說起這個,老肖也是一臉的無奈,他連半吊子都不是,不也當了這麼久的大夫嘛,清創,治療扭傷,甚至是清理蛇毒,治療感冒發燒,基本上都能算全科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混過來的,居然還一個都沒有治死,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這裡的人命硬。可即使這樣,這山里也不是沒有人因為傷病死去的,就在春日的時候,老安過來的時候就說,他們村附近,就有個藥材村的人跌落了山崖,等著人救上來,還沒來得及送過來,已經咽了氣了。
老肖零零落落的講了好些這邊人的情況,還有一些病症的處理法子,什麼餓上幾頓來清理腸道治肚子拉稀啊,什麼得了老寒腿直接用辣椒擦啊,聽得楊七郎背脊都有些發涼。忍不住跟著紅了眼,唏噓了一聲:
“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太苦了。民生之難,難以想像啊。”
得,這話一出口,你就被套上了,這不是,老肖立馬打蛇隨棍上的說到:
“所以啊,楊先生,難得你懂,就該勇於任事才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要這麼想,你懂方子,懂配伍,我能懂藥材,湊一起,即使再不濟,比那些招搖混騙的總強些,若是多用心,說不得能多救幾個人。對了,你這本草有沒有?若是沒有,我那本可以拿過來給你看,咱們山里,別的不多,新鮮藥材還是多的是的,到時候采了也讓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