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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大大打個呵欠:“不過你一睡兩天半,也是本事。”這就在地板上盤個圈兒甩著尾巴嘆氣,“哪裡的客棧都一樣,硬邦邦的木頭地。”
“我沒事。”鳳梧心不在焉接過喝口水,“這是哪兒?”
“房熙鎮。”周鹿溪看著窗外楊絮紛紛,“氐昊山往西最近的鎮子。”
“嗯……對,那個單骰呢?”鳳梧抬眼打量四周。
“走了。”周鹿溪懶洋洋應了兩個字。
“走了?”鳳梧皺眉,“他自己走的?”
“不然呢。”阿虎嘁了一聲,“那種奇奇怪怪的傢伙還留著過年麽?”
鳳梧翻個白眼:“我是說,他一直對師尊有企圖!怎麽可能說走就走了?!”
周鹿溪忍著笑答了:“我說小主子啊,你要不信就自己用神識搜一搜,看他在不在附近唄。”
鳳梧聽他如此說,便也信了七成:“是師尊趕他走的?”
“……你自己問問不就得了?”周鹿溪笑眯眯地看過來,“你瞧瞧你那師尊,除了搭理你,可搭理過我們?”
鳳梧猛地咳嗽起來,把杯子放下了。
周鹿溪隔了一片刻才壓低聲音:“小主子啊,你也來了一些時日。新鮮勁兒要是過了,咱們回去唄?”
鳳梧只呵了一聲並不答話,周鹿溪聳聳肩道:“咱們不像人,滿肚子壞水。我也不講虛的,小主子請別見怪。我看這人間真的不適合我們妖族。”
“可不是?這兒哪兒有妖界暢快!”阿虎跟著幫腔。
鳳梧垂下頭來盯著樸素寡淡的被面眯起眼睛道:“父皇……還好麽?”
周鹿溪一看有戲,立刻搖頭道:“別的不提也罷,就是思念小主子啊,牽腸掛肚的。吃不下也睡不著,一天八遍的問我——”
“有麽?”阿虎疑惑地抬頭看看他,“我怎麽從沒見著?”這就猛地瞪圓眼睛跳起撲來,“好你個鹿呦呦啊!說,你是不是背著我跟大人聯絡?!”
周鹿溪無奈,接住阿虎安撫地摸了摸:“乖乖乖。”
所以其實是假的吧。鳳梧哼了一聲:“我父皇事那麽多,兒子也不少,何必在意我這個最不聽話的。”說完不等周鹿溪講,就又懨懨地擺手道,“你回去吧,別跟著我們了。”
周鹿溪壓下一句話,面上十分謙恭:“小主子,恕難從命。”
鳳梧冷笑一聲:“口口聲聲叫著我‘小主子’,也不過如此。”
“小主子安好,我這小妖才算能留下半條命。”周鹿溪也沒惱,只笑了笑說聲“小主子歇著吧”,竟就躍窗去了。
阿虎誒了一聲,看著微微搖晃的窗欞不由眨眼。
鳳梧捏著杯子輕聲道:“阿虎,你也聽令於我父皇監視我麽?”
阿虎打個哆嗦:“怎,怎麽可能!”說著又小聲道,“只是,只是小主子來了之後,妖皇大人傳了些話來而已……”
“想來也是。能被道士抓住當戰寵,你也夠笨的。”鳳梧呵了一聲,“父皇怎麽可能把要緊的事派給你呢。”
那也得看遇上的是哪個道士好麽?!阿虎氣得翻白眼,最後還是嘆口氣趴下了。笨麽?也沒說錯。心裡再如何酸溜溜的也得承認,妖皇大人怎麽可能看得上它這樣一個小妖怪呢。
卻說周鹿溪跳出窗去,既沒有回妖界,也沒有回自己房間。他匿息隱去身形,飛身出得客棧一路向東,直行出房熙鎮外。果然遠遠見河邊楊樹下立著兩個道士。他自然不敢挨得太近,索性就躍上身邊這棵樹,放出神識悄悄去聽。
“……如何?”楊樹下的離象宗長老袍服被風捲起一角。
“三師弟,此事尚有頗多可疑之處。”歐陽庭立在對方身前,左手背於身後。
“師兄所言甚是,但空穴來說,未必無因。”
“萬法宗有甚麽證據趕來興師問罪?”
那道人長嘆口氣:“單骰的魂燈已滅。”
歐陽庭沉默不語。
那道人緩緩道:“萬法宗早前將單骰逐出師門,但並未下殺手清理門戶,可見還是念著些許舊情。況且……”
“況且這世間以訛傳訛的事甚多。”
見歐陽庭接過口去,那道人緩和了腔調:“確實如此,萬法宗此番問罪,也事出有因。”
歐陽庭再度無語。雖說斷絕了師徒關係,但就單骰那日的還穿著弟子袍服等諸多表現來看,心裡多半也是惦記著有朝一日能重歸萬法宗門下。而他們在氐昊山上也確實遇見了單骰,進而交手。如今這一個大活人的魂燈滅了,還真是有些說不清楚。
不過歐陽庭心裡更在意的是,這個單骰確實與剛結束的末日世界裡那個石頭相貌神似,甚至他那功法……只是個性差別太大。不過這個修仙世界裡發生的一切卻總讓歐陽庭有種怪異的感覺,仿佛這裡曾經過的事,正與他先前穿越過的那些世界,不,是與那些世界裡的某些人,開始形成某種暫時無法完全了解的因果聯繫。
“師兄?”
歐陽庭抬頭看著對面的道人輕道:“徐肅說了甚麽。”
那道人一哂:“那小弟子貌似忠厚,看來果然如此。”說著卻又挑眉笑了,“不過師兄一來就找到挑撥的根源,果然不凡。”
歐陽庭皮笑肉不笑看他一眼:“正清師弟不愧是門中管事。”無論原主也好他自己也罷,確實不愛管、也不會管宗門事務,但不代表歐陽庭現在就心安理得地給宗門抹黑。
鬼知道他還會在這個世界裡遇到誰,鬼知道他還得在這個世界裡待多久!
“師兄謬讚了。”那正清長老眯眼一笑,“我自是信賴師兄不會與一個晚輩計較。而萬法宗也確實沒有甚麽有利的證據,他們那個已不算弟子的弟子是死在你手上。”
“正清師弟。”歐陽庭聞言一頓,“他們找正微師兄麻煩了?”
正清長老展眉傲然一笑道:“一封書信罷了,我離象宗還不至於怕他!”
歐陽庭再問幾句,方理清這事。
原來是萬法宗單骰的師父發覺自己這個弟子有可能掛了,正巧回了雲清觀稟報的徐肅提過見到了單骰,這麽一來二去自然作為最後一個見到單骰的自己是有殺人嫌棄。
誰不曉得離象宗的長老正陽最是嫉惡如仇,對一切邪魔外道恨不能挫骨揚灰。
原主啊原主,你說你好好在山上練劍等著飛升就是,幹嘛落下這種有虧修行的虛名呢。就算你是劍修也不能當真以殺證道啊。
歐陽庭頭疼地想揉額角,卻還是得繃著臉皮維持原主高貴冷艷,啊呸,是高冷的形象。
正清長老饒有興致瞄著他的臉色,突然自袖中取出一個金色的乾坤袋來:“房熙鎮的事兒了了,師兄不會怪我多管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