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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外靜謐的天際無雲,暗沉的幕布已然悄悄隱去,等待東天第一線曙光來臨。風晃動著窗外的樹梢轉瞬又遠離。流蘇垂珞,焚香裊裊。
鳳梧下意識抬起手來,看到一雙顯然不屬於成年人的手。八歲,九歲,或者十一二歲,誰知道。
手腕下的羅衫錦緞,綾綃絲葛精細奢華。鳳梧心裡一動,一個不太美妙的念頭湧上心間。
果不其然下一刻腦中冒出一個有點兒賊咪咪賤兮兮的聲音:“親愛的宿主你好,我是系統2030。當然你也可以稱呼我為鹿呦呦。簡單說就某個程度而言你已經死了,不過不用擔心,只要你與我綁定並且高質量的完成一系列任務,那麽——”
“綁定綁定!”鳳梧恨不得歡呼雀躍,他翻身坐起,用最快的速度起身穿衣飛奔向外。
腦子裡那個系統還在盡忠職守喋喋不休地念叨著甚麽,但他已經完全不想再聽。
他快速跑出屋去,他知道不需要穿過那些熟悉的亭台樓閣,也不必邁過千山萬水,那個腰背挺直的人這個時辰絕對會安靜地立在廊前階下——
映照著晨光,那個不知幾多歲月不見的人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此刻他安靜地背身立在廊柱旁,微微上揚的下顎連到耳畔,清雋的弧線仿佛一條銀線熠熠生輝。
鳳梧猛地頓住腳步,腦中那個聲音帶著故作正經又隱秘調侃腔調:“攻略目標出現。”
鳳梧在腦中大喊一聲“閉嘴”,深吸口氣才忐忑地邁出一步。
那人果然如他熟悉地那般轉過身來,那張無論年歲如何流轉仍舊令他心動不已的面孔帶上了笑:“世子。”
“師……”鳳梧用力咬了一下舌頭截住這話。
那個還是少年人模樣做侍衛打扮的人有些疑惑:“世子?”
鳳梧呼出方才那口氣來,終於狠狠撲了過去大叫道:“阿庭——”
鳳梧很確定自己賭了一把大的。
而且他會贏。
那簡直是一定的。
被接住地鳳梧一邊用臉頰磨蹭著對方的手臂與胸膛,一邊這樣和自己說。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①語出《老子》第四十一章。
於是正文完結,後面會有幾個番外的樣子,感謝各位看官不離不棄,新文大概,嗯,寒假再說吧【不要打臉】
第九卷 不會對勁番外篇
第135章 妖獸與神獸
奈何橋, 命途遙,黃泉汩汩命疏蓼。登天梯,不復疑,前塵棄盡休再提。
上界下界,六界眾界,大千萬世,無非生死進退罷了。若說輪迴是忘卻前事改頭換面重新再活, 那修行就是歷經百態超脫此生換個地界繼續活。
死者生矣,生者逝哉,生死亦不過等閒事罷了。
作為看守登天梯的九色鹿,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當然用“他”還是“它”,那是“人”才會去糾結的問題,作為一隻神獸,他自覺開心就好。
古早的大能們都是行過登天梯論神, 這個過程類似如今的下界稱為的“飛升”。但封神之後那些古神的日常,九色鹿自己也不清楚會是如何。
他就是一隻鹿而已。
神鹿也好, 妖獸也罷,他總歸不是一個人。
如此說來,九色鹿實乃三不沾。
不算神界仙家之物,不屬妖獸煉成人形, 就連天梯講真也不算他管。以前經過這兒的,都是具備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資格的傢伙,他們眼中只有上行。踏著節奏韻律差不多相同的步伐,行走在既定的命途上, 從來不會,也沒有必要多分一個眼神給他。
日升月落,滄海桑田。大道終隱,六界並出。
如今的修士們——哦,無論妖魔鬼怪人那一方,亦不論修行法門,在他心中都一樣——修士能修到飛升,現今都歸崑崙墟管接待,不歸他。
過上了悠閒退休生活的九色鹿,日常活動也就變成了在天梯上溜達。一個台階一個台階邁過去,再一步一步溜達回來。他不用吃不用睡,不會死,當然,也仿佛沒有生。
看守登天梯由此確實變成了一件很無聊的事,不過他身為九色鹿,腦海深處永遠記得自個兒生下來就是幹這事兒的。需要待在登天梯旁邊,他就老實地守在這一處。漫長的年月里從來沒誰過來檢查工作,也沒誰跳出來指責他玩忽職守,更沒誰通知他可以就此離開——事實上,他也坦然地承認自己多半無處可去。所以原地待命的他不是多盡忠職守,而是無所事事地看著下界那些熙來攘往打發時間罷了。
看來看去他始終覺得人界最有趣。沒有尖牙利爪,資質更非得天獨厚,分明是眾生中最弱小的一群,卻精彩萬分。短暫的年歲里求上進,求不敗,求財求福。有的轟轟烈烈,有的百死不悔。當然,更多的無非平平無奇。可他卻看得津津有味,偶爾也會在心裡點評一番。
畢竟通通不關他的事,站著說話不腰疼,更何況他還能躺著。
哦,當然是躺在登天梯上啦。
登天梯自然還在,只是如今天梯的意義何在?
九色鹿琢磨了很久,看了眼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的白玉長台,用了個下界人類的詞來形容:歷史遺蹟。
三千法門九千小世界不過是個虛指,九色鹿在漫長而無聊的鹿生中,曾經去一一數過。可惜看著看著就忘了從哪兒看起的,回頭瞅一眼,又忘了方才看到哪兒,所以最後自己數沒數清他也不能確定。
也就這麽放下了,橫豎心安理得。
九色鹿從沒想過自己混吃等死的日子有被打斷的一天。
那天天氣如何雲多不多之類,九色鹿早不記得了,他只記得自己在微涼的玉階上醒來時,有個男人站在他三步前。
對比這千百萬年看過的芸芸眾生,九色鹿不得不承認,這個人一眼看過去……眉毛委實生得好。
疏密有致,潤朗昂然,遠觀若游龍乘風。再往下看眼睛,也生得好。
狹長的雙眸,目若深潭,寒而沉蓄。
好是好,就是有點兒過於高冷不親切。
九色鹿不覺抖了抖,身下的玉台貌似又冷了幾分,他立時跳起來站好。本來站在階下就矮這男子幾個頭的九色鹿只好板起臉來,希望面無表情能釋放出差不多的威壓不輸給對方。
那人鼻子挺拔周正,正如他腰身般直立不屈。漆黑的眼眸沒有轉動,仿佛目空一切,又似乎專注一心。九色鹿快速掃過他白淨的面龐,再看看那雙極薄的嘴唇,心想這麽個冷峻神清的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鹿君。”
那人不疾不徐開了口,九色鹿卻抖了抖,總覺得像被那人腰間的佩劍颳了兩刀似的。
“亢宿。”那人又道。
九色鹿歪著頭打量他玉冠固住的黑色頭髮,心裡一陣發懵。
啥玩意兒?!他說自己是誰來著?!
亢宿,亢宿星君?!
九色鹿覺得自己蹄子和鹿角都很癢,不曉得能不能同時出擊給這混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