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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庭無奈,只得細細講了起手式與第一招。
風梧手勁腕力皆不足,臂連肩至腰都不會用力。歐陽庭也只得一一指著與他細說。所幸世子體態偏瘦而靈動,姿態招式學得極快。這般演練數次,倒也上手幾分。可惜沒有內力,徒具其形罷了。
歐陽庭見他臉上飛紅,亦不敢讓他練得太久,是以叫停讓他歇了。
風梧意猶未盡伸手拉他胳膊道:“別別,我記得你有一招——怎麽那劍就直直往上了,倒沒超過額間。不是捅,也非挑。誒呀,力道望著很是不小呢。”
歐陽庭想一想,接了劍來滿把而握。一沉腕令劍尖猛地向前上,手臂伸直的瞬間力達劍尖,頓時掀起股勁風來吹拂二人面頰:“這個?”
“對對!”風梧眼睛閃閃發亮抓緊他胳膊道,“快教我這個!”
“這是崩劍。”歐陽庭不想打擊他積極性,“待世子……能單手輕捷運劍時,再練不遲。”
“那你再做一次給我看。”
歐陽庭只得依言復演練一番。見他微微皺眉抿緊嘴唇,心道對初學者而言這確有些難,是以輕聲寬慰他道:“世子一直不曾練劍,今日牛刀小試足見天賦過人。假以時日,定能——”
風梧卻一挑眉,冷冷打斷他道:“定能甚麽。舞刀弄槍,花拳繡腿,勾三搭四,不安於室?”
……這樣自黑真的好麽世子?
“本世子可不是無中生有!”風梧見歐陽庭一臉古怪,便又恨恨推他轉身,“你瞧那兒不就站了個看你看傻了的麽?”
歐陽庭一眼瞥見那院門處立著墨琴,再看那孩子眼中滿是欽羨就笑了:“世子多慮了。”這就招手道,“墨琴,可是有事來見世子?”
墨琴方回過神來,紅著臉急急見禮道:“王爺說時辰不早了,還請世子過去入席——”
風梧一張臉頓時凍住般沉下來,咬住嘴唇皺眉不語。
歐陽庭輕聲道:“墨琴,你且伺候世子更衣。”
墨琴哦了一聲正要動作,風梧卻一甩袖子先一步離開:“要你多事!”走得兩步卻又回頭瞪他喝道,“你這憨小子老實點兒待這兒,哪兒也不許去!亂跑一天不提,倒是誰都能使喚你不成?你可是本世子的侍衛!”
歐陽庭看著他氣急敗壞卻又昂首闊步地去了,不由暗暗好笑。思及今日確實忙亂大半日,現下還真有些懶得動彈。又想外院素來安分,今日風管家也早早加派人手布置妥當,想來不必憂心太過。
正歇過約莫兩刻,就見蓮兒捧了個食盒來放下。
歐陽庭起身謝了,見她神色猶豫便道:“蓮兒姐姐有話但說無妨。”
那蓮兒一咬牙跪在地上:“還求歐侍衛救命!”
歐陽庭又驚又疑:“這是做甚麽?你先起來。”
蓮兒苦求道:“若歐侍衛應了,婢子才敢起。不然,寧可跪死!”
歐陽庭伸出的手這就收回:“哦,那你便跪死吧。”說著自回身坐了,取食盒中熱湯先飲一口。
那蓮兒傻了眼,直愣愣看著他。
歐陽庭細細品著那碗火腿鮮筍湯:“連你想求甚麽都不曉得,我敢答應麽?便是我敢,你又信麽?”
蓮兒聞言立時伏在地上哀哀道:“也罷,橫豎不過婢子一條賤命。”
歐陽庭心裡模糊有點兒猜想,但面上不顯,口中只道:“既已想通,何必哀嘆?足見是杞人憂天罷了。”
蓮兒以手掩面,十分哀戚:“歐侍衛,你也隨了世子不少年頭,說這話當真從心麽?”
“自然。”
“那你不虧心?!”
“不虧。”歐陽庭坦然應了,對那目瞪口呆蓮兒道,“我猜你想說那些被發作了、被罰了、被發賣了,甚至被埋了的,是不是?”
蓮兒住了口,整張臉煞白,似是怕極,周身止不住的發顫。
歐陽庭正色道:“那我倒要請教,那些人里,哪一個是因我之故、受我拖累,亦或是被我陷害誣告枉死的?”看著她傻愣愣地樣子,歐陽庭便豎起一根手指,“此其一。其二,大部分人被罰時我都不在場,不知前因、無憑無據,我不能胡說。其三,世子也曾重罰我,那些自有我的不是之處。而世子終究是世子,氣不過罰得重了我也只得認了,他是主子不是?”
歐陽庭至此放下手來:“是以,我不虧心。你以為如何?”
蓮兒面上青白交加,咬著唇角憤聲道:“你這外表忠厚老實的黑心奴才!”
“這話倒說的怪了。”歐陽庭眯眼打量她,“我是教唆世子荒宴通宵,還是引誘世子酒池肉林,亦或是攛掇世子濫殺無辜?”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難道你不曉得這院子裡死了多少——你這般鐵石心腸,簡直豬狗不如!”那蓮兒怒極,起身來插著腰便指他怒罵。
歐陽庭也不急著分辨,放了盞箸待她住口後方道:“那不知蓮兒姐姐待如何。勸,攔?我左右不過是個小小侍衛。更何況……”
“更何況那玩死玩殘的不是姑娘就是哥兒,你自然能置身事外!”蓮兒搶了話狠狠啐他一口。
歐陽庭閃身讓過倒也沒惱:“那你要替天行道殺了他?”
蓮兒一怔:“不,不不——”
“那你是有王府殘害奴婢的罪證要擊鼓鳴冤告御狀?”
“這……”
“還是,你單單只是害怕,不想伺候世子罷了。”
蓮兒猛地吸口氣,隨後扭頭不語。
歐陽庭嘆氣道:“混淆概念、東拉西扯、毫無邏輯,真慶幸——”
——現在不需要攻略你們。歐陽庭在心裡默默補充完這句。
那蓮兒趨前一步恨聲道:“但凡安排在世子屋裡貼身伺候的,三兩月必然換了。若是通房侍童,更是沒一個見有下落的!歐侍衛,我求求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發發慈悲,就當可憐我——”
“不是我袖手旁觀。只我當真能力有限。”歐陽庭嘆了口氣,心道他真有這本事早把墨琴調得遠遠兒的了。轉念一想卻又稀奇道,“安排職分原是管事之責,如你這般也有主子發話的。我不過同你一般是個侍候人的,你倒來拜我麽?”
“可,可大伙兒都說——”
歐陽庭更奇怪了:“說甚麽?”
那蓮兒吞吞吐吐道:“都說你講一句有一句,世子最是聽你的……”
歐陽庭忍不住笑了:“那我眼下也不該只是個侍衛。”卻又收斂笑意道,“況且,世子這些奇怪聲名雖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但做下人的背後這般議論主子,只怕不是偶然。”
蓮兒一怔往後退得一步,歐陽庭眯起眼冷道:“現在你可說實話吧,誰派你來和我說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