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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庭不動聲色,拿起襯衫放到面盆里,打開龍頭繼續抬眼觀察。
畢竟不是客房,包廂的衛生間結構相對比較簡單。長方形的浴盆前是不到一米寬的透明有機玻璃牆,帘子並沒有拉上,一目了然。另一側則是通道,當中只有一截不算寬的半截隔斷牆。
鏡中的倒影正是那牆的後面露出一個人的一點後腦勺,以及隨著他身體輕微移動而若隱若現的後背。若非剛才的角度,恐怕也很難發現。
記者。
這是歐陽庭的第一反應。
但看看那翹起來的黑毛,歐陽庭忍不住皺眉。不戴帽子就秘密潛入的記者……也許是化了妝?
不知道這個人聽到多少,也許還有錄音筆或者針孔攝像機。畢竟鏡子裡沒看到甚麽設備。
不過記者,也無非是求新聞、要爆點,並非不能商量。先看看這人手上有甚麽好了。
如此一想,歐陽庭關上水龍頭,轉身沿著通道走過去。
膽戰心驚的風梧縮在後面,那牆僅勉強夠他側身站著。
不得不吸氣收腹貼緊牆壁,小腿抵在浴盆邊緣很是難受,卻不得不忍耐生怕露出一星半點兒。耳邊聽到細細索索的脫衣聲,跟著是嘩嘩的水聲,風梧心裡不停咒罵那該死的送衣服的人怎麽還不來。
過了一陣水聲停了,卻沒聽見有人出去,那穩穩的腳步聲怎麽反而越走越近?!
這個墨鏡246……不是打算洗澡吧?!我【嗶——】的,要不要這麽龜毛啊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外面還有個女的,你這洗澡是不是打算暗示……慢著!
風梧突然想到一茬:莫非這倆本來就郎有情妹有意,相約酒店來一發?知道此等秘密的自己豈不是有利可圖?嗯,說不定可以藉此威脅墨鏡246給自己發新唱片!我真是太機智了,哈哈哈!
“會這麽想應該叫愚蠢而不是機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風梧只覺得仿佛一桶涼水從頭淋到腳。
“我本人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寶姬小姐,並不存在所謂‘郎有情妹有意’;迪姆三十周年慶這個圈子都知道,我們因為意外到這裡暫時休息,也不存在相約以及某些更粗俗的表達。”那個越聽越耳熟的聲音繼續道,“至於墨鏡246,鑑於這裡從裡到外只有三個人,冒昧推測也許你說的是我。”
風梧下意識抬手捂住嘴,死死低著頭不敢抬起來。鼻端詭異地聞到濃郁的紅酒香,弄得他滿腦子都在迴蕩:花擦!剛才我說出來啦?我都說了些神馬?!
“希望有利可圖而且是發唱片,所以你應當是我公司旗下的藝人。”那個沒啥情緒起伏的聲音頓了頓又道:“而且是,成績很差的歌手。看來上過一次雜誌也不能增強些許自信心……”
風梧眼睛盯著自己腳前那雙鋥亮的芬迪鞋,越聽越氣惱,心裡翻滾著“馬丹!撞破老闆奸。情無非就是雪藏冷凍怕你啊反正已經這樣了勞資乾脆破罐破摔鬧起來啊!!!”,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的鳳梧這就狠狠一咬牙,猛地抬頭就想吼回去——
砰——唰——梆當!
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總之暈了頭的風梧一瞬間啥也不清楚了,喘了兩口才發現呼吸困難。
更強烈的酒香,以及沉重的壓迫感。
還有,頭頂痛。貌似是剛才一抬頭,撞到了墨鏡246的下巴?!風梧心道小爺腦袋這麽疼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叫你長那麽高,活該!
晃晃還有點兒發蒙的腦袋風梧想起之前被撞得有點兒疼又有點兒迷糊,搖搖晃晃怕摔所以本能地伸手亂抓。不知道揪住甚麽有點兒硬又有點兒熱乎的東西這就死不撒手,但可惜還是摔了……不,等會兒!
風梧顫巍巍抬眼一掃,驚恐地看到自己的兩隻爪子還抓著另外兩條胳膊。而壓在自己身上的造成他呼吸困難的罪魁禍首,此刻正用那雙狹長的眼睛盯著自己。
那眼珠子,透著深不見底般的黑色。
“果然你是……”
一瞬間不知道在慫甚麽的風梧咽口口水,努力撕開自己都不清楚怎麽就變得發澀的喉嚨小聲而快速搶道:“墨鏡246,不不!歐總!我,我可以解釋……”
“歐啊,你在裡邊麽?衣服來了——”
咔噠一聲衛生間的門再次被推開。
“誒,你沒鎖——”Joe一眼就看到自家總裁光著上身壓著個看不清臉的人擠在浴缸里,“……門。”
……
“歐啊,衣服我給你掛把手上了。”Joe面不改色毫無破綻地退出去,背身合上門道,“我聯絡了寶姬小姐的助理就先送她們走。如果你有甚麽‘防水防濕’的需要,洗手台上你都能找到。”
風梧聽著腳步聲走遠,愣愣地歪頭看了眼洗手台隨口道:“防水防濕和X本有甚麽關係?哦,我一直以為酒店提供的都是杜O斯或者傑X邦……”
“你比較喜歡後兩個?”
風梧瞬間意識到自己說了甚麽,只覺得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他尷尬得奮力推搡還壓在自己身上的人道:“喂喂,你別亂想!我沒有那啥你的意思!”
“哼,你倒是想。”歐陽庭掃他一眼讓開亂揮的爪子,撐了一把浴缸邊緣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解釋。”
“……在這兒?”風梧欲哭無淚地仰躺在浴缸里,晃了晃掛在外面的兩條腿。
歐陽庭皺皺眉,轉身過去拿了掛在把手的袋子走出浴室:“五分鐘後出來。”卻又回頭瞥了他一眼,深黑色的眼睛盯著他,“別想逃跑。”
……我這回倒是真想!可難道跳窗麽!風梧氣惱地用力一挺腰打算坐起來好爬出浴缸,只聽咔噠一聲脆響——
“扭·了·腰?”阿虎環著手臂站在沙發邊,摸著下巴眯著眼,“你到底是幹了甚麽才會扭·了·腰?”
趴著的風梧忿忿地瞪著面前撕開的一塊狗皮膏藥:“你說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阿虎懷疑地看著他。
詹俊心疼地給風梧紅腫的後腰貼藥:“好像很嚴重,真的不去看醫生?”
風梧胡亂擺擺手:“不去不去。我買了藥了。”
阿虎繼續疑惑著:“之前我給你打那麽多個電話你都沒接——對!為甚麽後來是個奇怪的、極其沒有禮貌的男人接的?!”
……因為你打的時候那個你口中的奇怪男人正好坐在沙發上拿著我的電話!
風梧翻個白眼:“路過的,剛好我摔了。”
“是麽?那人還挺善良。是他開車送你回來的?”詹俊總覺得哪裡不對。
是啊,還是台超級悶騷的阿爾法羅密歐——就算叫這麽浪漫的名字也不能改變墨鏡246隻會尬聊的事實。風梧把臉埋進沙發墊兒,暗自慶幸費了不少口水才讓他停在兩條街外的藥店門口,然後自己艱難地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