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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林一聽卿雲如同其他欽差一般夸著張落煙發上的步搖,立刻面帶微笑的捋了捋鬍鬚連卿雲明顯冷淡的語氣的忽略了。
京城來的哪個欽差不是對他多有意見,結果讓他借著戚岳的名聲一威脅就夾著尾巴逃遁?
“大人莫急,先用過晚膳再談公事不遲!”張林引著卿雲向大堂走去。
聽見張林的話,卿雲心中冷意幾乎掩飾不住的溢了出來。每時每刻都會有湘州百姓因為飢餓而死去,而這太守張林卻還想著用過晚飯再談公事?
他倒是有興趣看看,這太守府的晚宴是何規格!
晚宴開始,一道道精緻至極的菜品擺上了桌,卿雲看著桌上的大魚大肉,完完全全一點胃口都沒有,整個湘州哀鴻滿地,餓殍遍野,而這太守卻吃的油光滿面,其女也還有心思操心手腕指甲上的裝飾。
就連卿雲身後跟著的侍衛,看到這整桌的晚宴都面露怒色,這整個太守府,莫不是湘州百姓的血肉堆砌成的?
本來看著這滿桌的魚肉,卿雲就毫無胃口,而這湘州太守猶嫌不夠,絮絮叨叨的給卿雲介紹著菜品。
他介紹菜品為假,炫耀盛菜的器皿為真。每介紹一物,定要假模假樣的斥責下人:“放肆!怎麼能把戚將軍所下聘禮中的東西拿出來?”
而那張落煙雖未閨閣女子,看來卻對其父所做之事心知肚明,時不時的幫腔,或是訓斥下人弄壞了戚將軍給她寄來的信件,或是炫耀自己身上所帶首飾。
這信件當然是張落煙杜撰出來的,她被宏明帝指婚戚岳將近兩年,一開始她還盼望著有一天鎮北大將軍能將她迎娶回門。但是一天又一天過去,這戚岳好似把她忘了一般,他們又沒膽去邊關找戚岳催婚,就只能硬生生的憋著。
張落煙心中不滿至極,一開始她對父親所做之事還有些心虛,現在倒覺得自己父親借戚岳的名聲撈點好處實在是正常無比了。
這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將屋內每一件擺設都介紹了個遍。
他們自以為這些話都是對這京城來的官員的威懾,畢竟在張林看來,能被派來做欽差大臣的均是心繫國家的重臣,而重臣首要任務便是顧全大局,自然不敢得罪戚岳引來動亂,特別是在宏明帝病重的情況下。
若是其他人,甚至是衛臨前來,說不定都要被這父女倆唬住了,要稍稍顧忌一下戚岳手中的兵力。但偏偏他們遇到的是身為大皇子的卿雲,所以這父女倆的話不但沒有讓他心生躊躇,反而徹徹底底點燃了卿雲心中的怒火。
他面無表情,喜怒難辨的盯著圓桌中間的金彩翡翠琉璃瓶。據張林所說,這琉璃瓶是戚岳所下聘禮中最為珍貴的一樣物品,極受張落煙喜愛,每日用膳都要看到才可。
張林父女說的口感舌燥,看到沒什麼可說的了,這才堪堪停下喝了口水。
卿雲一直並未執筷,此刻更是做的筆直,一雙眼睛中滿滿的具是威嚴:“太守及令千金可是說完了?要是說完了,我可是要再說上兩句。”
一看卿雲的態度,張林父女齊齊一愣。連周邊卿雲身邊侍衛都屏息靜氣等待著卿雲發話,他們發現殿下先前表現出的怒意已經隱而不露,現在正是大皇子大怒的前兆。
卿雲食指敲了敲桌面,目光幽幽的掃過這兩人介紹過的所有物件,冷笑一聲道:“依太守所言,這些器皿均是鎮北大將軍所下聘禮,但為何每一件都刻著御賜之物特有的標誌?”
張林一頓,冷汗立刻就流了下來。
“拿著御賜之物宴請賓客,太守這條大不敬之罪可是摘不掉了。”卿雲的嗓音變得陰沉,“若是那鎮北大將軍若是拿著此物下聘,便與汝同罪,均罪不可赦!”
太守被這句“罪不可赦”砸的頭腦發懵,自從和戚岳結親以來他便從未聽過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自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御賜之物,但往常這些大臣知道後均以為戚岳膽大無比連御賜之物也敢用來下聘,定是對著太守女兒極為愛慕,今天這欽差怎麼是這樣怒不可遏的反應?
其實這聘禮並非戚岳所下,而是宏明帝指婚之後念到戚岳遠在邊關,於是自作主張的賜下一番物品差將軍府的人送來的,沒想到卻讓這張林以為是戚岳下的聘禮了。
飯桌上氣勢劍拔弩張,眼看軟的不行,張林想想這人來時簡陋的馬車,想到這人估計地位並不高,於是乾脆利落的直接威脅:“大人此話何意?您可要想好了,戚將軍手中的鎮北軍在整個大燕無人可敵。而且戚將軍對小女極為愛護,若是我張家出事,戚將軍衝冠一怒為紅顏,要是造反可就麻煩了。”
越說張林心中越是自信,所說出的話愈加底氣滿滿:“若我沒猜錯,大人當是隸屬於大皇子麾下,大皇子若要登基必定不敢對上戚將軍。”
看著卿雲臉色越來越差,張林哈哈一笑,極為得意:“大人可要看清楚了,連你主子也是不敢動我張林的!”
張林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渾身貴氣的青年輕輕啟唇:“哦,本宮怎麼不知道,自己還要怕那個鎮北將軍?”
說著,青年解下腰上玉佩,重重往桌上一放。瑩潤的白玉上,威武的龍紋赫然環著一個“颯”字。
這“啪”的一聲聲響,簡直響在了張林心裡,他怔怔的看著桌上的玉佩。
本宮……本宮?
“噗通”原本胸有成竹的湘州太守,連人帶板凳摔到了地上。
天上轟轟隆隆下起了大雨,雷電攜著豆大的雨滴劃破漆黑的夜空。
在這樣凜冽的暴雨中,城中的難民連躲雨的棚子都沒有,只能蜷縮在牆角。
有人在飢餓中悄無聲息的閉上了眼睛,而更多活著的人,在暴雨中也嗅到了太守府中傳來的陣陣香味。
哦,太守府在宴請朝廷來的欽差啊。
他們遲鈍的想著,飢餓至極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朝著太守府移動,好似能聞聞那香味都是好的。
就這樣,不知不覺已經有好多流民聚集過來。
太守府的門房看著心酸,但礙著張林的淫威只能皺著眉驅趕。
但是這驅趕並沒有任何用處,更多人嗅著香味從遠處趕來,圍坐在周圍,用一雙渴望至極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太守府,祈求著自己能拿到一丁點兒的殘羹剩飯。
就連不懂事的稚童也忘了哭喊,咬著手指看著太守府緊閉的大門,像看著可望不可即的天堂。
突然,“轟隆”一聲巨雷炸響,伴著雷聲的似乎有大門打開的聲音。
待在太守府門前的難民揉揉眼睛,竟然當真看到了太守府的大門打開,幾名侍衛魚貫而出,為首一名朗聲道:“大皇子有令,太守張林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不堪為官,撤其太守之位擇日問斬!太守府一切物品充公,皆作湘州賑災之用,若有阻攔者斬立決!”
此聖旨一出,太守府門前像炸開了鍋一般,所有難民均不敢想像自己有聲之年竟然能看到太守府抄家之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先前的炸雷炸昏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