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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氏這才大著膽子抬頭看他,他的眼神深邃堅定,有種不容置疑的果斷。她的心隱約就相信了,這麼一個長相出色,身份尊貴的男子,犯不著騙她。要是芳姐兒真是國師要找的人,憑自己和傅家的能力,根本就護不住。
而七王爺,是比他們更合適的人。
“王爺,你猜得沒錯,芳姐兒不是臣婦親生的。但她的生母,臣婦卻不知何方人氏,姓甚名誰。她長得極美,極似國師現在娶的夫人。”
“她現在哪裡,可有什麼話交待過你?”
邢氏搖著頭,“她死了,死之前命臣婦將她的屍骨焚燒,就當她未曾來過世間一遭。至於芳姐兒,她倒是有交待,若芳姐兒長大了像她,則關在後院,永生不讓出門。要是芳姐兒不像她,或可以嫁人,但命臣婦斷了芳姐兒做母親的路。”
她說完,覺得心頭長久以來壓著的石頭鬆開了。
元翼沒有問她有沒有照做,他的王妃能不能生育,半點都不重要。反倒是這樣的身世,令他心疼。
“王爺,您放心…臣婦養了芳姐兒十七年,她是臣婦的親閨女,臣婦絕不會斷了她當娘的路。”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王妃的這個養母,不亞於親生母親。不知不覺中,他的言語多了一分尊重,“傅二夫人深明大義,本王佩服。此事還有何人知曉,傅大人知道嗎?”
“除了臣婦貼身的一個婆子,沒有人知道。王爺,您可一定要護住芳姐兒,萬不能讓她落到國師的手中。”
“那婆子?”
“王爺,她是臣婦的陪嫁,最是忠心不過…請王爺開恩!”邢氏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忙跪下來替盧婆子求情。
“傅二夫人快快請起,既然是二夫人的心腹,本王姑且放過。若是她有什麼異動,就別怪本王心狠。”
“多謝王爺,臣婦會叮囑她的。” 邢氏已經起身,再三保證。
元翼的眼神望著緊閉的門,像是透過門看到外面。候在門外的盧婆子覺得背上一寒,瑟瑟地縮了一下身子。暗到果然是入冬了,怪不得這麼冷。
第61章 相似
屋內的男人視線收回,慢慢地起身。隨著他修長的身姿立起,如巍巍青山,帶著壓頂的氣勢。邢氏覺得那股壓迫感越發的濃烈,不敢與其直視。
她低頭著,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七王爺,她還能做什麼?
“王爺,臣婦知道王爺一言九鼎。但為人父母者,不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總歸是有些不放心的。外面都在傳,說芳姐兒自打宮裡出來,就害了病。臣婦想問她病得怎麼樣,嚴不嚴重?臣婦能不能上門探望?”
“傅二夫人是聰明的人,當知道傳言意在為何。過段時間等她病重,不能起身時,你可遞帖子去王府。切記,要讓別人相信她已病入膏肓。”
邢氏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應承,“王爺放心,要如何行事,臣婦心中有數,不會壞王爺的計劃。”
“如此甚好,本王告辭。”
“王爺慢走。”
就在她低頭恭送的瞬間,眼前像是一花,屋裡已空無一人。她看著晃動的門,身子不由得顫了一顫,一個激靈,腦子裡無比的清明。
桌上的燭火不停地跳躍著,忽地大亮,發出燭芯燃燒的“噼叭”聲。世事難料,如燭火一般,她輕嘆一聲,可憐她的芳姐兒,為何攤上這麼一個複雜的身世。
不一會兒,盧婆子輕手輕腳地進來,“二夫人…”
“走吧,今日的事情不許向任何人提起。”
盧婆子唉聲應著,上前扶著她,滅了桌上的燈,出了屋子。
外面起了霜風,打在人的臉上像薄葉飛刀一樣,生疼生疼的。盧婆子心裡暗道,這天入了冬,就是冷得立不住人。
邢氏進了自己的屋子,掀開內室的珠簾,傅萬里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問丫頭們自己去了哪裡。
打眼瞧著她進來,觀她臉色沉沉,忙問道:“夫人這麼晚,是去了哪裡?”
她擺了一下手,盧婆子和丫頭們都退出內室。見屋裡沒了人,她才開口,“妾身想念芳姐兒,方才去她的屋子坐了一會兒。”
“咦,我怎麼沒有注意?”傅萬里懊惱著,說起了老母親,“我聽娘的意思,怕是要分家了。你派人留意一下,有什麼合適的院子。按理來說,大哥是長是嫡,真要分家,只有我們二房搬出去的份。”
“娘怎麼會突然同意?”邢氏不解,這麼多年來,要說沒有動過這個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但家中高堂仍在,子孫要是提議分家,那就是不孝。
而婆母平日裡言談之中,都沒有半點要分家的意思。
“大哥…太不像話了些。”傅萬里不願提官場上的那些事情,含糊地說了一句。
邢氏自不會去說大伯子的壞話,只嘆息一聲,“芊姐兒碰到這事,是夠糟心的。”
還有些話她不便講,要真是婆母力主芊姐兒和離,大嫂能有好臉色。除非婆母把芊姐兒接到自己的院子裡,否則大嫂有的是法子磋磨一個和離歸家的庶女。
由己推人,大嫂實在是太刻薄了些。茜娘的生母在世時,仗著有身子沒少噁心自己。但對於茜娘,她雖沒有親自教養,在衣食上卻從不苛待。
“真的分了家,娘肯定是不會走的。”傅萬里有些悵然,親娘還在,不能日日早晚請安,為人子者,實在是不孝。
邢氏了解丈夫的為人,忙寬慰道:“妾身會時常回來看望娘的。”
“你一向賢惠孝順,為夫是知道的,難為你了。”
“老爺…”邢氏眼一熱,上前服侍他更衣。“妾身想著,茜姐兒的婚事不如等我們分了家,另立門戶,再把她嫁出去。”
“聽夫人的。”
很快,屋子裡就熄了燈,夫妻二人雙雙就寢。
外面霜風起,透骨寒。
夜裡的京城像一個黑臉大嘴的巨獸,處處藏著危機。現在不到宵禁時辰,街上已經空無一人。
唯余花街柳市的閣樓之中,紅粉綠衣往來穿梭,夾雜著男子的調笑聲和女人的鶯鶯艷語。
幾位公子各自擁著美人兒,肆意地調笑。
“柳公子,你府里的美人還不夠你享用,還要出來打野食。嘖…柳公子厲害,在下佩服得緊。”
接著是眾人的艷羨聲,帶著彼此心知肚名的含義。
被別人稱為柳公子的朱袍男子喝了一口身邊花娘餵的酒,咂了一下嘴,“別提了,都是些粗鄙的貨色。本公子想著,女人嘛,還是要有些趣味才有意思。平日裡,偶爾紅袖添香,吟詩作畫,那才有意思。”
有人朝他擠著眉,一個“哦”字尾音拉得老長,帶著說不明的猥瑣。
誰人不知道,最近柳公子一口氣納了二十多位小妾通房,都是些流民之女。這些女子,別管之前家境如何,現在全家人都等著米糧入腹,哪裡管那些個矜持,恨不得拴在他身上,好多討要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