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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喬拿著喬,不想跟去,淑妃落後一步,用極輕的聲音道:“玉妃妹妹,本宮要是你,就該夾著尾巴做人。本宮能把你送出宮,再把你弄進來,自然還能讓你再被逐出宮。”
她的語氣極淡,滿滿的譏諷。
成玉喬僵住,淑妃說得沒錯,自己出宮進宮都是她說了算。陛下聽了她的批命,說自己是攪家精,把自己送出宮。又是聽了她話,說龍氣能壓制天下任何邪氣,所以自己重被召進宮。
要是她想對付自己,憑她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易如反掌。這麼一想,成玉喬覺得如墜冰窟。
淑妃說完跟上芳年,芳年和惠妃都像沒注意到一般。
這時,惠妃回頭,對僵在原地的成玉喬道:“玉妃妹妹一起來吧。”
成玉喬愣愣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上。不時用眼睛瞄前面的淑妃,心裡恨極,不敢發作。繼而轉向一邊的芳年,冷哼著,她對付不了淑妃,還對付不了傅三嗎?
一行人出了挽翠宮,路上碰到好些個貴嬪美人,像什麼陳嬪冷嬪余美人什麼的。要不是這番進宮,芳年都不知道宮裡的妃嬪之多,超乎想像。
走了一段路,惠妃派人去請賢妃,卻沒有請出來,宮人說賢妃娘娘病了。
“大公主要和親,賢妃心裡不舍,害了心病。纏綿了幾日,都不見好轉。可憐大公主,日夜侍疾,累瘦了一圈。”惠妃感嘆著,心有戚戚焉。公主們命運悽苦,長大後就要遠嫁他國,離開故土。但皇子們更苦,她的笙兒…唯願他能長命百歲,身體康健,她別無他求。
跟在後面的陳嬪等人臉色黯然地低頭,面露傷心。幾人皆是育有公主的,想到自己千疼萬寵的女兒有朝一日,也會和她們骨肉分離,不由得感同深受。
此時快要到御花園,遠遠能看到點點粉白嫣紅,還有幽幽飄來的金桂香。
三五成群的妃嬪們穿梭其中,想來今日天氣頗好,閒來無事的女人們都出了宮門,來園子裡賞花。
宮中無皇后,妃子中以淑妃德妃惠妃賢妃幾人為尊。
那些女人們爭相來行禮,饒是芳年記性好,都被弄得有些頭暈。陛下的后妃們是不是太多了些?
窺一角知全貌,光園子裡就滿是嬪妃宮女,可想在各宮之中,還有多少的后妃宮女。
宮中無皇后,這些女子們倒沒有太多的規矩,行過禮後,開始三兩地說起話來。不外乎攀比炫耀之類的,很快鬧哄哄的一片,如千百隻雀烏一般,聒噪不已。
突然,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扼了嗓子一樣,聲音戛然而止。齊刷刷地跪下,包括淑妃惠妃。芳年心知有異,忙跟著下跪。
一陣冷風襲來,只覺得天色突變,方才的晴天朗日被烏沉沉的黑雲壓住,四面起風。她跪在淑妃的旁邊,後背不由得發寒。
耳邊是眾妃嬪們的高呼:“參見國師大人。”
她心一緊,伏下頭,極大的壓迫感襲來。視線中,明黃的袍擺飄過。袍下是紅錦緞面黑底的靴子,從她的面前輕拂過。
來人的腳步極輕,若不是她一直盯著眼前的地面,都感覺不到有人經過。
那紅面黑底的靴子抬起後,快速浮移。恍惚間,鮮赤似血的靴面如一朵朵盛開的花兒。花兒艷紅妖冶,不是世間的牡丹紅梅,而是陰曹地府的黃泉屍花。
第49章 對食
陰風掃過,國師片刻不見了人影。但所有的妃嬪宮女們,無一人起身,無一人出聲。
原本花香人語的御花園,傾刻像消了聲般,寂靜如無人之地。
日頭重新從烏雲中鑽了出來,灑在眾人的身上,縱使暖了身子,但芳年覺得脊背的寒氣仍未散去。
國師以一己之力掌控朝野多年,絕不是和善之人。但懾人如斯,她還是沒有想到的。在她的下意識里,國師應該是跋扈霸氣的,而不是這般陰寒瘮人,極似冥使。
她不敢輕舉妄動,跪著的身姿不變,旁邊的淑妃惠妃亦是如此。
很快,約摸半柱香的時間,那艷紅的靴子重新飄過,緊隨著國師過來的是晟帝。
“國父慢走。”晟帝跑得有些氣喘,遠遠地說著恭送的話。
芳年心驚於陛下對國師的稱呼,想想瞭然。國師以一己之力扶先帝登基,當得起陛下這聲國父。
她不敢抬頭,活了一輩子,早就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好奇,什麼事情不能窺探。國師之貌,不可偷視。
出乎意料的是,紅面黑底的靴子停了下來,如羽毛一般落在地上。她感覺到紅靴微移,移到自己的面前。陰寒暗啞的聲音響起,“宮裡來了新人?”
芳年感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地上跪了一片的妃嬪宮女,她又是低著頭的,國師竟能看出她是生人?
她渾身一個激靈,“回國師大人的話,臣婦是七王爺府上的傅氏。”
“抬起頭來!”
芳年依言,抬頭半垂眸,就算她有意不看那迫人的身影。那人還是入了她的眼中,僅是一瞬,足夠她膽戰心驚。
他的臉像是罩在陰暗中,不帶一絲光亮。看相貌,約四十的模樣,面白無須,狹長的眼,眼裡的精光帶寒,偏生沉得似枯井,逼得人無法直視。
一股寒氣從她的腳底竄起,直達胸襟,那裡冰涼一片。
國師用那雙陰沉的眼看了她一下,便轉過了身。明黃的長袍包住他削瘦的身體,像掛在上面一樣,飄得令人發顫。
晟帝見他這下是真的要走,忙恭敬地相送。國師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明黃的衣袍飄飛著,很快消失在御花園的園角。
芳年分明聽到,眾女微弱可聞的鬆氣聲。連身邊的淑妃娘娘筆直的肩頭都鬆懈了一些。
這鬆口氣的人之中,包括晟帝在內。眼見著看不到了人,才收起恭敬之色,睥睨著地上的眾妃,清了一下嗓子,“愛妃們平身吧,你們今兒個倒好興致,怎麼齊齊出來了?”
眾人謝恩起身。
“陛下,臣妾們正在賞花。”開口的淑妃。
晟帝的眼神晃過來,看到了芳年。芳年喉嚨一緊,忙行禮,“臣女傅氏見過陛下。”
“傅氏?哪個傅氏?”
“回陛下的話,臣婦是七王爺府里的。”
“陛下,她就是七王爺新娶的王妃。陛下有所不知,這位七王妃是個膽子大的,當街抱了七王爺,七王爺難擋悠悠眾口,丟下狠話。說要是她能爬去七王府,就認她這個王妃。”說這話的是成玉喬,她邊說著,用帕子捂了一下嘴,像是在笑,“也是七王爺守諾,他料不到傅氏真的大張旗鼓地進了王府。所以傅氏就成了七王妃。”
芳年如何進的七王府,京中人人皆知,當成笑話一般地傳了許久。宮裡的女人們閒來無事,最喜聽此等趣事,哪會沒有聽過?
眼下成玉喬挑白說來,半分臉面都沒給芳年,她們私心想著,莫非宮外那些流言是真的?玉妃和七王爺本就有那心思,誰料中途殺出了傅氏,奪了原本玉妃的正妃之位。玉妃懷恨在心,當著陛下的面奚落七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