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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呢,你這一說,我心都提了起來。聽說都死了好多人了…”那人似是想到了什麼,隱下不說,臉色麻木。

    剛才羨慕的人也跟著閉嘴,他們都是從外地流落到此的人。這些人,都是家裡遭了災,活不下去了,拼著命拖家帶口的出來討活路。

    可眼見了到了邑京,進不了城。只好遊蕩在城外。家也回不了,眼下四處災民遍眼,哪還有可去的地方。

    他們這些人,家裡凡是年紀相符的姑娘都進了宮,連個話都沒傳出來,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家的女兒雖是知道下落,卻是連個妾都談不上的玩意兒。這難民中的人家,但凡是家裡有齊整些的姑娘,都賣的賣,送的送,賣女求榮,只為一口吃的,有什麼好說道的。

    他們眼巴巴地看著大路上的馬車快速地駛過,猜想著裡面住著什麼人,必定是過著神仙都不換的日子。若是有一天,他們也能住大屋,坐馬車,那是何等的滋味。如此想著,心又火熱起來,盼望著女兒們能捎來更多的銀財。

    馬車中的元翼耳力極好,那幾人的談話聲,一字不差地傳入耳中。

    京外流民遍野,各地官員不作為。宮裡卻還在選秀,陛下仍日日歡歌,寵幸新人。

    這樣的江山,滿目瘡痍。為帝者,不顧社稷,為官者,不顧民生。他身為元氏子孫,竟無可奈何,何其可悲?

    邊關一有異動,朝中無人主戰,文官們都盯著長成的公主,等著國師下令和親。如此王朝,居然沒有滅亡,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馬車一路進城,戌時已過,城門緊閉。守城的士兵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只看了一眼,就立馬下來開了城門。

    一入城,仿佛兩個世界,各家的酒樓花坊門前的燈籠紅晃晃的,裡面飲酒作樂的聲飄出來,夾雜著女子的嬌笑聲。

    馬車中的男子臉色越發的冷,他冰冷的眼眸中,帶著沉痛。

    他們元氏皇族,愧對天下百姓,愧對那些一無所知的子民。

    然他有心無力,這江山,不是他們姓元的,而是國師一人的。國師隨意擺弄著他們,擺弄著滿朝文武。

    忠良空有凌雲志,奈何君王自尋歡。

    這表面的繁華之下,是多少的屍骨堆就。而不久之後,即便是這繁華,都會沾上濃濃的血腥之氣。

    近亥時,馬車悄悄駛進了王府。府中平靜如水,寂無人氣。

    安總管緊跟在主子的身邊,躬著身子。

    “王妃下午做了什麼?”

    “回王爺,王妃下午小憩過後,派人來尋王爺,說她身子不適,晚膳就不在悟禪院用了。老奴告訴她王爺您不在府中。接著王妃就一直在屋子裡,並未出門,晚膳是在玄機院用的。”

    “好了,你先去忙吧,本王想隨意走走。”

    安總管聞言,忙停住腳步,命隨從們各自去忙。

    元翼的腳步未停,一直走到玄機院的門口。輕輕地推門進去,就見主屋門廊下的燈籠亮著,屋子裡漆黑一片。

    他的心莫名就溫暖起來,慢慢地朝主屋走去。

    屋內的床上,錦被之下,是睡得香甜的女子。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注視著熟睡中的她。

    她睡著的樣子,似乎十分的規矩,雙手交疊在胸前,正面仰躺著,和她清醒時完全不同。

    黑夜中他的神色難辯,幽深的眼一瞬不眨地看著她。她散開的青絲,她長翹的睫毛,微嘟的紅唇。靜謐的室內,他能聽見她綿長的呼吸聲。

    倘若他的生,要踩著她的屍體踏足前行,那麼,他寧願不要。

    慧法大師說活人參生在極陰寒的地方,是否是傳說有誤,還是她身世可疑。至少傅家自前朝以來,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她母親邢氏與邢家都不過是普通人家,從未出過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這樣的她,怎麼會是活人參?

    他慢慢俯身,修長如玉的手指遲疑地從袖子裡伸出,輕撫著她的臉。她的肌膚細滑如凝脂,軟嫩嫩的。

    一想到她會被人吸乾血,了無生氣地被人隨意拋屍荒野,他就恨不得手刃那人。但是以他現在的功力,卻不是那人的對手。

    他眼下要做的,只能護著她,拼盡全力。

    熟睡中的女子一無所知,不知他的窺探。芳年今日白天雖睡了一會,卻仍舊覺得乏力,睡得極沉。

    男子輕身翻上,合身躺在她的身邊。

    鼻息之中,都是她身上的淡香,幽幽入骨。他側過頭,凝視著的睡顏,原本空虛荒蕪的心被什麼東西填滿,似有什麼要溢出來一般。

    什么元氏江山,什麼父皇遺命,統統遠去。他只想這樣,靜靜地和她在一起,此生安穩。

    他慢慢地閉上眼,手輕搭在她的身上,像環住她一般。

    清晨,芳年睡飽了才睜眼,在被子裡伸了一個懶腰。暗想著自嫁進王府以來,從沒睡過這麼好的,果然只要姓元不在,她睡覺都是香的。

    她把頭埋在枕頭中,深吸一口氣。

    不對…

    她又吸了一口,這氣息,怎麼像是姓元的味道?她伸手一摸,外邊的位置明顯陷了一些,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

    這怎麼可能?

    她坐起來,暗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

    這時候,三喜進來,欲言又止。

    四喜也進來,一臉的探究。

    芳年心一沉,低問,“有什麼話就說?”

    “小姐…你和王爺?”

    “我和王爺怎麼了?”

    “沒什麼,奴婢替小姐你高興。”說話的是四喜。

    四喜這一說,芳年心裡不好預感越發強烈,難道姓元的真的和她睡了一夜?她怎麼睡得那麼死,半點都沒有察覺。

    “王爺什麼時候走的?”

    “卯時,可沒把奴婢嚇死…”三喜拍著胸口,一臉的心有餘悸。想到她早起一睜眼,就看到王爺從小姐的床上起身,嚇得她心都跳出來,差點就尖叫出聲。

    芳年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姓元的是什麼意思?他堂堂一個王爺,淨干偷雞摸狗的事。放著正經事不做,還學別人爬床。

    她沉著臉起身,四喜眼尖地看著乾淨的床鋪,有一點失望。轉念一想,小姐身上還未乾淨。王爺既然能留宿,就不急於一時。

    丫頭們樂見其好,小姐是七王妃,若是真能得王爺的寵愛,總比一人守著空院子強。但芳年整個人都不好起來,姓元的舉止越發的怪異,先是親了她,然後偷摸上她的床,到底要做什麼?

    心裡想著那人,腦海里不知不覺就現出那人的身影,直到那人出現在眼前,她還以為是眼花。

    三喜四喜知趣地退出去,房間裡只剩兩人。

    這下芳年不想忍了。

    “王爺,恕我斗膽,我想我和王爺您必須得好好談談。”

    “好。”他坐下,望著她。

    她立著,雙手置於腹上,行了一個禮,“王爺,您需要我的血,所以為了掩人耳目,我嫁進了王府。無論王爺您承不承認,我於王爺是有恩,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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