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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雙手和眼前的手相比,少了陽剛之氣。眼前的這雙手,隨意一揮,蘊藏著無盡的力量。

    元翼斂住笑,見她定住不動,嘴角勾起一抹殘忍,“怎麼還不滾?是嫌自己命長嗎?”

    芳年如夢初醒,如被惡獸追趕般,拔腿就跑。

    第8章 隔江望月

    她一口氣跑出院子,停下腳步,緩緩心神。外面空氣涼爽,她吐出一口濁氣,再深吸一口清氣。

    慧法大師不知去哪裡,還未回來。她是來取靈符的,此時離開不太妥當。

    想了想,在院子門口徘徊著,生怕屋內的男人會衝出來。她警剔地盯著裡面的屋子,渾身戒備著。萬一七王爺再發瘋跑出來,她好轉身就逃。

    慧法大師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他一身縵衣,白須飄著。許是芳年沒有注意到,竟不知他是從哪裡來的。

    “阿彌陀佛,小施主不在屋內,緣何會在外面?”

    她接過靈符,行個佛禮,“阿彌陀佛,大師有禮。小女不會下棋,被王爺趕出來。靈符已取到,小女多謝大師,這就告辭。”  

    慧法大師慈眉善目,半點責備之色都無。

    她不敢多停留,疾步走遠。若不是慧法大師在,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師的目光深邃,如無底的黑淵,望著她的背影,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他走回屋內,屋內景象未變,棋盤如他離開時一樣,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盤前,手中舉著一枚黑子,見他進來,波瀾不驚地道:“大師來得好慢。”

    “老衲來得正是時候。”慧法大師撩袍落坐,盤起雙腿,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執起白子。

    白子落下,黑子緊跟,棋局風雲突變。

    一刻鐘後,慧法大師眉頭深鎖,疑神一息,漸鬆開眉頭,朗聲笑道:“元施主棋藝又精進不少,老衲甘拜下風。”

    “精進?”元翼把黑子收進瓮中,神色冷凝,“無欲無求,除了琢磨棋藝,本王似乎無事可做。”

    慧法大師沉默。

    七王爺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後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訴七王爺的。寒潭不能徹底解毒,僅能壓製毒性。  

    這毒極為罕見,名為隔江望月。幾百年前,有位神醫,人稱雅醫,他既能醫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醫毒一家,雅醫是箇中翹楚。

    他制的毒奇且邪,偏愛取些詩情畫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種,此毒只對男子有用。男子服過後,不能動慾念,一旦壓制不住慾念,則會暴體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紅塵雜念,此毒可延年益壽。前朝時就有位太監服過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顏不老。最後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盡赴死。

    為求長生者絡繹不絕,重金求之。雅醫拒見,求者眾多,他不甘受擾搬離住所後不知所蹤。是以此毒不僅存世少,且極為金貴。

    而七王爺,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靜修,一年之中,總會犯個幾次,依靠著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驚無險。

    皇室陰私,常人難已想像。

    慧法大師從不過問,他世外之人,塵世中的污穢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爺想見傅家的小施主,他從中幫著,不多問一句。王爺自中毒後不近女色,王府之中連個婢女都沒有。  

    他心中納悶,怎麼王爺會好端端的想見傅小施主?

    而且他觀過傅小施主的面相,霧靄層疊,變幻莫測,他窺不見一絲玄機。如此奇特的面像,不像是世間人,卻也不是陰界魂。

    一切虛無成幻,幻生變,變化成生機。窺不破的天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只能靜觀其變。

    他慈眉白須,閉目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

    元翼已將棋子收好,他與慧法大師,是忘年之交。體內之毒,多虧大師,否則他早就暴體身亡,死狀難看。

    隔江望月的毒無解藥,若他能狠心斷孽根,說不定還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長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諷刺。

    慧法大師已開始閉目誦經,入了禪境。他起身行佛禮,默然告辭離開。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師的院子後面,與寺中隔開,幽秘不為人知。

    他走出屋子,負手立在院中,目光越過座座佛殿,望著客舍的方向。

    那個女子的血能壓制他的毒,是巧合嗎?是所有的血都有用,還是僅她一人可以?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試一試。  

    芳年一路小跑著,直到看不見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經之處,隨處可見身著黃色僧袍的僧人,他們有的在掃地,有的拿著東西穿行著,並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內,傅老夫人已經醒來。她換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髮髻梳得光亮,三個孫女圍在身邊。

    大孫女面貌清秀,雖無國色天香之貌,卻有才女的清高之氣。她一身月白的裙子,頭縛靛色髮帶,淡掃娥眉。時下男子都愛女子的淡雅書香,大孫女的模樣正好。四孫女長得不如大孫女,裝扮差不多,衣裙的顏色為蜜合色,同色髮帶。她處處以長姐尊,凡事都緊緊跟隨。

    二孫女長得美,嬌嬌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難為大婦。邢氏身為嫡母,一應吃穿從不虧待茜娘。只是茜娘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養成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著,閉上眼睛。

    傅珍華手捧著一本經書,坐在她床邊的小凳上,開始念經文,傅芊娘則立在沈婆子的後面,似乎在和沈婆子學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著頭,芊娘慣會討好賣乖,她學不來那樣子。猛然瞧見香台的灰,她走過去,拿起香灰鏟,小心地清理著香台中的香灰。

    香台之上,塔香冒著青煙,散發出舒緩安神的香氣。  

    傅老夫人閉著雙目,轉動著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經年累月地摩著,包漿油潤。

    芳年進去時,傅珍華恰好念到“善惡一念,地獄天堂。孽禍降臨,天遣難避。”

    她念的是《因果經》,芳年聽到她念的經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立馬低頭。

    沈婆子小聲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睜開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兒身後有萬道金光,金光之中,鳳尾搖曳。她一驚,定神一看,什麼也沒有,只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孫女慈愛地招手。

    芳年把通靈符拿出來,交到祖母的手上。傅老夫人接過端詳半晌,把其中一個還給她,另一個轉給傅珍華。

    “你們昨夜裡都受了驚,無論是珍姐兒,還是芳姐兒,戴上這道通靈符,以後都會平平安安的。”

    芳年心下感動,把通靈符收好。

    傅珍娘也放下經書,接過靈符,跟祖母道謝。

    傅芊娘很是眼熱,但她是個庶女,又沒受到驚嚇,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要。茜娘替芳年高興,她已倒好香灰,輕輕地站到芳年的身邊,小聲道:“芳妹妹,要是你不嫌棄,我給你繡個小袋打個絡子,你可以把靈府隨身佩戴著,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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