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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突然腦子裡醍醐灌頂,過去十年間,他從未問起過連先生,究竟與木公公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滿心眼裡都是如何替姣月報仇,根本就沒有想過,為何他找的那些個女童,長大後沒有一個與姣月長得像的,偏生宛月就長得像。
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讓一個人捨棄自己的女兒?
“還沒有問過,不知連先生與木公公有什麼恩怨?”
連先生看一眼妻子,事到如今,他女兒都死了,大仇已報。蓮族就只剩他一人,也沒有什麼不敢講的。
他苦笑一聲,“不瞞伍將軍,姓木的閹賊與我連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為一己私慾,屠我全族,擄走我妹妹。”
“你妹妹?可是名喚姣月?”
“不對,她不叫姣月,她叫明月。你說的姣月是誰?”
連先生急問著,他一直以為伍將軍的妻子是明月,把伍將軍當成自己的妹夫,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姣月?
伍將軍皺著眉,幾個人名字中都有一個月字,要說沒有關聯誰都不信。
“敢問連先生今年貴庚?”
連先生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老夫年近七十。”
這倒是大出伍將軍的意外,他一直以為對方和自己差不多大。自己已經長得夠年輕,沒想到連先生更加不出老。
“我差三月滿四十。”
伍將軍報出自己的年紀,連先生眉頭一皺,心知有異。
第105章 相認
年紀對不上, 連氏滅族那年, 伍將軍還未出生, 不可能是明月的丈夫。但他的妻子名字里同有一個月字, 說明與明月有關。
莫非是明月的女兒?
“敢問伍將軍, 您的妻子是哪裡人氏?”
老五深深地吸一口氣,他心裡已經十分肯定宛月與姣月之間必有聯繫。“我的妻子是那閹賊的養女, 一直養在府中。而我當年, 是府中的一名侍衛。”
“養女?”連先生低喃著,如果姣月是明月的女兒, 那是明月與何人所生?不可能是那閹賊。
“將軍可否告知詳情,您的妻子可有母親, 她母親去了哪裡?”
“姣月確實有母親,她母親一直被閹賊關著, 瘋瘋癲癲的。至於姣月的父親,我不知道。她母親在與她見過一面後就自盡了,也不知道她與姣月說過什麼, 姣月執意要離開府里。連先生有所不知, 閹賊雖做盡壞事, 姣月卻是被他錦衣玉食地養大。”
連先生目光沉痛, 早就料到是這個結局,不免還是心痛到無以加復。女兒慘死,妹妹被人關了一生。他們蓮族千百年來不願出世, 就是因為怕有這個下場, 想不到還是會有族滅人亡的一天。
姣月既是明月的女兒, 那就是他的外甥女。他看著伍將軍,猛然想起伍將軍有女兒。
“伍將軍,敢問伍小姐可是姣月所生?”
伍將軍輕輕地點頭,連先生的心像是復甦一般,夾雜著酸楚。妹妹還有後代在人間,他應該欣慰,但妹妹的後代,若是姑娘,必是蓮女。蓮女就是族中聖女,只要有聖女,蓮族就沒有亡。
可憐他的宛月,正值韶華妙齡就去世了。他不願意,連氏一族再經歷同樣的苦痛,那家族的秘密就讓它永遠塵封吧。關於蓮族聖女的事情,他選擇不說。其實就算是不說,伍將軍還是知道一些。畢竟身為蓮女的丈夫,受益非淺。
“我與伍將軍相識多年,有些話一直沒有說。方才我提到的明月,是我的親妹妹。我們族人一直過著隱居的生活,我是族長之子,我們家的女兒皆以月為名。連家女兒金貴,想必不用我多說,你身為姣月的丈夫應該會明白。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引得有心之人的覬覦。那一天我替族人下山採買,等我回到族寨時,只見屍橫遍地。我們連氏全族被滅,妹妹不知所蹤。多年來,我一直尋找仇人,想找到妹妹…”
隱去的話,兩人心知肚明。
老五也不再隱瞞,告訴連先生自己與姣月當年私奔出府的事情,並說自己多年尋找女兒的事情,直到最近才找到女兒。
聽完老五的話,連先生目眥欲裂。心痛妹妹,可憐外甥女,還有自己的女兒,他悲嘆,“閹賊可恨,禍我連家三代女!”
“好在蒼天有眼,閹賊最終還是命喪黃泉。實不相瞞,當初閹賊尋找什麼福星,就是為尋我的女兒。姣月離府時,已身懷有孕,且閹賊命人替她號過脈,得知是女胎。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姣月不肯相告,是她的害怕,讓我下定決心帶她私奔。”
連先生目露悲色,陰錯陽差,宛月出現了,被閹賊誤以為是要找的人。
連夫人伏在宛月的木棺上,開始痛哭起來。老五能體會得到他們的喪女之痛,若說宛月是因芳年而死,並不為過。
“連先生,連夫人,若是你不嫌棄,我隨姣月喚你一聲舅舅。”既是姣月的舅舅,就是他的舅舅。老五想著,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贍養二老。
一聲舅舅,叫得連先生老淚縱橫,連夫人更是痛哭出聲,抖著手去撫摸女兒冰冷的臉。
“宛月,我的女兒…”
連夫人淚流滿面。她知道丈夫心裡埋著大秘密,可她一個婦人,不知要從哪裡問起。
她可憐的女兒!
別人家的孩子,生來都是討債的,她的宛月,卻是來還債的。
老五的眼裡泛起淚光,他是看著宛月長大的。宛月抱著必死的決心跟他進京,在路途中,兩人經常默默不語。雖然從未談起過,但都心知肚明,他們都沒打算活著出京。
所以,他沒有給宛月任何的許諾。現在宛月死了,他還活著,那麼宛月的父母自是由他來照顧。
他“咚”一聲跪下,“舅父舅母,宛月表妹在九泉之下,必定放心不下二老。不如你們就讓我替姣月宛月一起盡孝心,侍奉你們。”
“我們此次上京,是來帶宛月走的…”
“舅父,如今天下平定,你們何不定居京中。我必如親兒一般侍奉你們二老,替你們送終。宛月
表妹生前雖沒有說過,但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你們二老能安享晚年。”
連夫人很是意動,眼淚巴巴地望著自己的丈夫。連先生原打算回南邊,可是妻子的眼神令他心酸。這個女人,性子綿軟,跟著自己確實沒過什麼好日子。連唯一的女兒都不在了,她的心裡不知該有多難過。
罷了,在哪裡都一樣,索性就如她的願。再者留在京中,還能時常見到外孫女。
他一把扶起老五,拍著老五的肩,“也好,擇個日子將宛月安葬,我們就找個住處安頓吧。”
“若是舅舅不嫌棄,可以住在府里。府里院子多,等芳年出家,府里就我一人,住著慣空蕩的。”
“芳年?可是姣月的女兒?”連先生反問著。
老五已平復情緒,眼底溫暖起來,“正是,她很快就要進宮為後,雖然一牆之隔,回來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