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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妃嘆口氣,他們一走,這京里的就只剩七皇兄和七皇嫂。
她所擔心的芳年正坐在屋子裡托腮發呆。
早就猜到姓元的今日會回府,聽三喜來報說王爺已回府。芳年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地理了理衣裙,撫了撫額發。坐在凳子上,居然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感覺前世里從未有過。
等她自己反應過來,不由得輕呸自己一聲。
這般等到華燈初上,月朗星稀,那人還是沒出現,連安總管都沒有來傳她去悟禪院用膳。
她反覆思量著,心道莫不是姓元的改了性,不再折騰她了。這樣一想,莫名有些淡淡的失落,竟不是想像中的輕鬆歡喜。
饒是她活了一輩子,極少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就算是被裴林越傷透了心,都不曾有過這樣空落落的感覺。
像是想抓住什麼,卻覺得徒勞無力。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心放在胸口處,那裡極不舒服,悶悶的。
夜深人靜,靜寂如水。她屏著神,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除了風聲,再無其它。
她提著心,不肯睡去,不知自己在等什麼。
忽然門開了,她一驚,看著灰暗視線中走進來的高瘦人影,莫名鬆了口氣,心裡的悶氣一掃而空。
“還沒睡?”男子走近,清冷的聲音傳來。
“嗯。”她嗓子澀澀的,僅吐出一個字。
男子在床前站定,在黑暗中用近乎貪婪的眼神看著她。她已坐起,烏絲傾泄在肩頭,瑩雪般的肌膚光潔如玉,水眸中像被霧氣掩了一般,迷茫中透著歡喜。
她是在等自己嗎?
他如是想著,心漏跳一下。袖子裡的手指動了動,終是忍著沒有伸出去。
兩人靜靜地,沒人再開口說話。
芳年不知為何緊張起來,呼吸跟著急促,她不停地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深長地吸氣。男子冷冽的氣息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他受傷了嗎?
她是見識過他的厲害,從崖底飛身上去,身手不凡。她不敢相信居然還有人能傷到他。
張了張嘴,唇有些干,她舔了一下,不知為何,就是問不出口。
黑暗中,他的瞳仁暗了一下,快速地出了屋子。
她眼看著人影消失,門被關上,那股失落重新漫上心頭,久久不散。
第48章 國師
不知過了多久,胡思亂想中,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來後,只覺得頭有些沉,三喜四喜服侍她起身。還沒來得及用朝食,就聽玄青在外面稟報,宮裡有聖旨,要她親自出來迎旨。
三喜四喜面面相覷,芳年並不意外。自昨日韓老太君的一番話,她就知道成玉喬必會召自己進宮,只不過沒想到竟會以聖旨壓人。
果不其然,待她聽太監尖著嗓子念完,心裡反而平靜。聖旨是陛下親擬,宣她進宮。
宣旨的太監把明黃的聖旨卷好,遞到她的面前,“七王妃,接旨吧。咱家就在這候著,和您一起進宮。”
芳年低著的頭,眉一皺,這太監說話怎麼如此放肆,語氣中的不敬和蔑視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
她伸雙手,捧接住聖旨,那太監的手輕勾一下,在她的手背上划過,陰涼的觸感立馬令她渾身毛骨悚然。
眼睛一抬,就看到那太監微俯著身,目光露骨,肆無忌憚打量著她,在她的身上停了許久。看得她心裡發毛,似有千萬條蟲子在噬心一般,極為噁心。
她垂下眼皮,起身進屋。
那太監不以為意地撣了一下身上的塵土,譏笑地看著她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門裡。隨後挑剔嫌棄的目光掃視著玄機院。
芳年在屋裡換衣服,心裡沉沉的,一點底都沒有。前世里她從未和皇室中人打過交道,對宮裡的事情一無所知。
原本還想著,她好歹是堂堂的七王妃,宮中人不至於明目張胆地害她。但剛才宣旨太監的眼神令她動搖了,一個太監而已,都敢覬覦她,可想而知她這個王妃,份量何其輕。
“你去悟禪院裡知會王爺一聲,就說我等會要進宮了。”芳年吩咐三喜。
三喜領命出去,那太監僅掃了她一眼,不甚感興趣地移開。宮裡的美人多,一般的姿色入不了他的眼。
倒是名不見經傳的七王妃,那長相身段,一看就是個媚骨,要是擺弄得好,滋味錯不了。
他想著,目光淫邪,毫不避諱。
至於七王爺,他可不看在眼裡。在宮裡,除了他乾爹,他誰都不怕。陛下都不過如此,何懼一個王爺。
後宮佳麗三千,美人多不勝數,陛下只有一個,哪能雨露均沾。但凡是絕姿艷容的,都是他乾爹手中的玩物。
他這些年玩過不少宮妃,別看她們進宮時端莊淑靜,一旦陛下新鮮勁一過,就成了他們這些無根之人的玩物。
自己身份高,玩的都是有品階的宮妃。還有一些美人貴人宮女什麼的,都便宜了底下的小崽子們。
芳年在屋子裡,盡力地拖延著時間。見三喜回來,忙問,“王爺怎麼說?”
三喜的手中,捧著一身衣裳,正是王妃正服。
“小姐,王爺不在,安總管命奴婢帶來這個。”
他又不在?
芳年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道,“替我更衣吧。”
皇宮有什麼好怕的,還能比得上陰曹地府?她死過一回的老婦人,縱使沒進過宮,見過大世面,理應是不懼生死的。
成玉喬再得寵,總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弄死她吧。
她木然著臉,任由三喜四喜替她換上衣服。朱紫色的曳地長裙,裙邊袖口用金線繡著花纏枝,髮髻梳得高高的,上面插著一枝五尾鳳釵。
上了妝,連她自己都認不出鏡子中的人,明艷的五官,神色堅毅,美得不可方物。
出了門,那太監眼睛一亮,挑著眉,得意於自己的好眼光。
芳年不看他,目不斜視地出了玄機院。
安總管候在府門外,親自送她上馬車,在她耳邊吐兩字,“淑妃。”
芳年垂著眸子,鑽進了車廂。思量著他的話,應該是讓她有什麼事找淑妃。她心裡有了些底氣,端坐著。
一路到了宮門口,三喜四喜是不能入宮的,僅是那太監領她入宮。
那太監輕佻地朝她伸手,要來拉她,“七王妃,請隨奴才走吧。”
她一避,“勞煩公公前面帶路。”
那太監訕笑一下,並不以為意。這女人,裝得再高貴,總有落到他手裡的一天。他也不急,美人兒他見多了,沒什麼稀罕的。
芳年低著頭,跟著他一路往裡走。聽到有人不時地向他問安,心知這太監在宮裡的地位不低,心裡越發的不好。
要是這樣一個放肆無禮的太監得勢,可想而知,宮裡是什麼光景。
越往裡走,越覺得荒唐,竟有宮女貼上來,朝那太監撒嬌,言語極為輕佻。幾女之間,隱有爭風吃醋之疑,令人好生納罕。
沿路宮女和太監們的嬉笑聲隨處可聞,不避旁人。她曾聽過宮裡有對食一說,但歷朝歷代都是極少的。且此事畢竟不是常倫,宮女太監們都盡力捂著,生怕主子們知道。這樣明目張胆的,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