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父親和母親恩愛,母親生了芳妹妹和兩個弟弟,每當看到他們和妹妹弟弟們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一個不屬於二房的人。
她想親近芳妹妹,可是她不敢。
斷崖並不遠,站在崖邊往下看,下面霧氣氤氳,看不清崖底。那七王爺前世一直在孝善寺清修,應該就是為了崖底那眼寒潭吧。
也不知他得的是什麼病,發起病就像個怪物,怪不得會在寺中清修。
她嘲弄地想著,世人都被他騙了,什麼用情至深,怕是掩飾自己的病吧!
這崖底倒是個好地方,終年有霧,別人也不會去一探究竟。她想走近一步,看個清楚,茜娘一把拉回她,“小心,芳妹妹…”
她抓著芳年的衣袖,芳年回頭,她立馬鬆開,一臉的不知所措。膽怯的眼神清澈如稚子一般,真誠又害羞。
“好的,我聽二姐的。”芳年爽快地說著,真的往後退了一步,茜娘的臉都紅了,眼裡全是歡喜。
芳年的心裡不知為何湧起酸澀,按她的年紀看來,茜娘不過是個渴望憐惜的孩子罷了。許是她活過一輩子,看透世事,其實說起來,二姐何錯之有?
二姐不得父親和母親的喜歡,又是個庶出,在府里如隱形人一般,連傅芊娘都常常欺負她。母親看在眼裡,從不曾為她做過主。
後來,她進宮選秀,慘死宮中,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對了,選秀!
芳年想到這裡,才憶起京中馬上要發生的大事情,那就是選秀。
相傳國師夜觀天像,對天晟帝進言,說天際出現一顆福星,能福澤元朝百年。他又掐指算出,福星為女,年歲十七,生辰約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間。
天晟帝大喜,下旨選秀。
舉國上下,凡家中有女十七,且生辰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間者,都要參選,不論平民之女或是官家小姐。
二姐剛好在年紀之內,這一進宮,就再也沒有出來。
前世里,對於這個庶姐,芳年並無多少的感情。但是現在,卻有些不想看到如此一個妙齡少女白白枉死。
但憑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阻止宮中選秀。
她沉默下來,腳不由自主地往回走。茜娘有些怯怯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什麼,怎麼嫡妹的臉色不太好?
“二姐,我想起等會還要去方丈那裡取靈符,我們快些回去吧,算時辰,祖母也快醒了。”
茜娘復高興起來,原來嫡妹並沒有怪自己。
姐妹倆回到寺里,傅老夫人還沒有醒來。芳年要去尋慧法大師,與茜娘別過,茜娘回到自己的房間。
芳年找寺中的僧人問路,繞過舍利塔,再行經兩座佛殿,穿過一片小樹林,便來到一處清幽的院子,慧法大師就住在此處。
這裡和寺中別的地方不一樣,寺中的其它地方,地上的落葉早就被僧人掃得乾乾淨淨。而此處,遍地的落葉,連半個僧人也看不到。
她輕叩著木門,裡面傳來慧法大師的聲音。
推開門進去,就看到慧法大師團坐在蒲團上。他的對面,赫然是七王爺!白衣墨發,冷峻的神情,玉雕般的眉眼。淡淡地朝她這邊一掃,她的身子似被定住。
他們兩人中間有一張小方桌,桌上擺著棋局。
慧法大師朝她招手,“來,小施主,老衲去取靈符,你替老衲與元施主對弈一局。”
也不等她同意,慧法大師就起身離開。她站著不動,躊躇不前,不知要不要過去下棋。
七王爺修長的手指中間夾著一枚黑子,眼皮未抬,不曾掃她一眼,冰冷的聲音響起,“怎麼?傅姑娘是不屑與本王下棋嗎?”
“臣女不敢。”芳年說著,遲緩地坐在他的對面。
元翼手上的黑子“啪”一聲落在棋盤上,芳年心驚了一下。暗自懊惱自己怎麼來得如此不是時候?
她蔥白的玉指捏起一枚白子,白子用玉石製成,光滑圓潤,但她的手指嫩如膏脂,粉嫩的指甲比玉石更潤澤,尤勝一籌。
他的目光不知為何就落在她的手指上,憶起昨夜裡吸吮過的地方,除了血的芳香甜美,還有嫩滑的觸感。
芳年不敢抬頭,她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如看獵物一般看著她,周圍籠罩著噬血之氣。這七王爺,不會是故意在這裡等著她,又想吸她的血吧?
她的手指慢慢地往回縮著,做出舉棋不定的樣子。
“王爺,臣女棋藝不佳,恐怕會掃王爺的興致。”
“確實有些掃興!”
這個女子,明明是個膽大又不安份的,為何能夠激起他心裡的情緒?元翼一把掀翻棋盤,棋子滾得到處都是。他拂身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芳年低著頭,暗罵一聲。
簡直是莫名奇妙,她不會下棋,不下便是,何必掀翻棋盤?皇家的人都難侍候,一個個的陰睛不定,動不動就砍人腦袋。
她心裡罵著,面上卻做出害怕的樣子,“撲通”跪下來。
第6章 厭惡
屋內一片死寂,她跪在地上。地面鋪著磚塊,初秋的天,雖不凍人,地板卻是冷硬的,硌得膝蓋生疼。
她胸脯急劇地起伏著,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七王爺不會是後悔昨夜裡沒有殺她,今日尋個錯處將她滅口吧?她低頭跪著,暗自覺得自己無比倒霉。怎麼重生這兩天老是碰到七王爺,前世可沒有這一出?
曾幾何時,她是那麼地羨慕早亡的七王妃。在京中夫人們私下的閒談中,情深義重的七王爺無疑是天底下最為難得的男子,千年一遇,百年難求。
他身份高貴,面容俊美且潔身自好。
七王妃去世後,他沒有續娶。王府里莫說是側妃,就是通房小妾也沒有半個。他為了懷念髮妻,常年住在寺中,清修苦思。
多少京中貴女痴心想著,若是自己能得如此有情郎,縱是早逝又何妨。
傳聞中一往情深的男子,怎麼會是這般的模樣?冷漠無情,噬血暴虐。
果然傳言不可信!
她該怎麼辦,難道真會命喪於此?
不,不行,她不能白活一次。
“王爺,請您息怒,臣女不是故意掃王爺的興。王爺,您說臣女要怎麼做才能讓王爺不敗興…”
元翼火光更大,眉頭緊緊攏成一團。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為了給男人助興,她一個未出閣姑娘家還會學著花娘的樣子,唱曲跳舞不成?
一想到她妖嬈的身子扭著腰肢翩翩起舞,對著看不清臉的男人們拋媚眼,浪聲浪氣地唱著淫詞艷曲,他的面色更沉,寒氣溢散。
當真是個不知羞的!
芳年冷得打哆嗦,心道莫非天已轉涼,要不怎麼會如此寒意襲人?七王爺半天不說話,她暗自猜著自己是不是說錯哪句話。
男人心思難測,以前她看不透裴林越,以為對方是清高。等她看得真切,才知所謂清高,不過是表像,實則內里卑劣。
本以為她活了一輩子,一般人的心思難逃她的眼。可眼前的男人,沉著臉不發一言,她半點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