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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嗎?看清楚了嗎?季少奶奶,這座小堂屋就是我林亦風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這裡,我和我的母親相依為命住在這座簡陋的房子裡,你看清楚了嗎?這裡怎麼能和白家大宅比?”林亦風想起那天隨馬茹芬去白家大宅見到的排場,心裡就驀然地不平衡,“你的若昭是個少爺,而我林亦風就是個從小就失去父親,和生病的母親相依為伴的苦孩子,我怎麼會是你的若昭呢?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
司徒月緩緩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雙耳,頭重重搖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去,晶瑩的淚珠在眼裡打轉,嘴裡喃喃道:“為什麼你不是他?我寧願你是他,對我絕情也好,對我絕意也好,就是不要你不是他,而他已經死了……”司徒月說著,一轉身,哭著跑出了小堂屋。
林亦風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巷子裡,猶疑了一刻還是追了出去。季少奶奶悲痛欲絕的樣子令他擔憂,眼底流淌著的絕望更令他不安。是他把她帶出季公館的,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把她安全送回季大少爺手裡。
司徒月一路狂奔,腳不小心踩到陰溝里也顧不上,繼續濕漉漉地朝前奔。出了巷子,就沿著一條已經陳舊的馬路瘋跑。為什麼是她弄錯了?這個人不是她的若昭,她的若昭的確在那致命的一刀里結果了今生。她原本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是小堂屋裡這個人又勾起了她的幻念,她多希望她的若昭還活著,多希望他再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多希望他能看一看她為他生下的兩個孩子。若昭,為什麼這個人不是你?我寧可你對我絕情絕意,我寧可你恨我怨我,把我當做路人,我就是不要你真的已經死了!司徒月淚流滿面,頭也不回地跑著。
林亦風追到巷子口,見司徒月沿著馬路一直往北跑,不停地用手揩拭眼淚。林亦風不敢喘息,繼續追她。沒想到柔柔弱弱一女子跑起來卻是風一樣的,好幾次,林亦風張了張口,卻喊不出她的名字,她叫什麼名字呢?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的,卻沒有記住。到底叫什麼呢?林亦風邊追邊絞盡腦汁,嘴裡只能幹喊著:“喂!喂!”不經意間,他瞟見天上的明月,靈機一現:司徒月!她叫司徒月!於是他狂喜地喊起來:“司徒月!司徒月!”
司徒月的腳步頓時放慢了,像被什麼羈絆住似的,依稀仿佛是若昭在喚她:司徒月!司徒月!司徒月……她回過身去,散亂的髮絲在夜風裡飄,小小的面龐上一枝帶雨梨花,流露種種可憐,林亦風也放慢了腳步,怔怔地看著她。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他有一瞬的錯覺,自己不是林亦風,而是白若昭。而司徒月更是撼然,她分明看見她的若昭正款款向她走來,他越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微笑著向她走來,邊走邊呼喚她:“司徒月,司徒月……”走著走著,就走過了一生一世。司徒月的淚不停地滑落,她也向他走去。當二人之間只一尺之距,二人緊緊擁抱住了對方。林亦風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昏脹,他是受了誰的驅使才這樣堂而皇之將一個有夫之婦攬在懷中?司徒月亦是同樣的羞恥心,她明知道這個人不是若昭,她卻還一而再再而三將他當做若昭的替身,慰藉自己思念成疾的心緒。他們就這樣緊緊擁抱了一刻,又匆匆抽離對方的身體,然後四目相對,尷尬無措。
“司徒月,”林亦風不再喊季少奶奶,而是生澀地稱呼司徒月的名字,“我把你從季公館帶出來,我有責任將你安全送回去。”
司徒月沒有拒絕,只是溫順地跟著他走。不再有任何思緒和情緒,木偶一樣跟著他的步伐,邊走邊攔在這條馬路上難得一遇的計程車。好不容易來了一輛計程車,車身是簇新的粉紅和雪白色,和平時在街上隨處可見的黃綠顏色搭配的計程車不太一樣,應該是的士公司推出的新款面的。讓司徒月坐到車后座上,林亦風上了副駕駛座,同司機說了“季公館”便扭頭看車窗外。
車子在空蕩蕩的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駛,車窗洞開著,大片的夜風灌進車廂,讓人激靈靈地清醒。林亦風回頭看了一眼司徒月,見她一臉淚痕未乾,身子怕冷地瑟縮著,林亦風便將車窗搖了起來。關上車窗,頓感車內暖人心脾,林亦風不禁在心裡感激面的司機不小氣,給他們開了足夠的暖氣。還沒感激完就覺得不對勁,只覺頭越來越重,人也昏昏欲睡。他使勁撐了撐眼皮,回頭看了一眼車后座的司徒月,不知何時司徒月已倒在車后座上酣然入睡。林亦風嘴角扯出一抹釋然地笑,將目光從車后座調回前方,卻不經意瞥見面的司機臉上掛著一個詭譎的笑,他心裡一驚,只覺手腳發麻無力,隨即頭一歪就昏倒在副駕駛座上。
第283章 大伯和弟媳
白家大宅內的葉柔桑簡直坐立不安,站在畫室內焦躁地走來走去,她一直盯著窗外的日頭,從青天白日終於等來了初月東升。張媽來畫室外喊她吃飯,她哪還有心情吃飯,目光落在畫室角落用錦緞遮起來的畫框上,她走過去,掀開錦緞,拿起一幅畫框端詳。這是她精心畫的天朗的肖像。看著畫像上戴著白邊眼鏡溫文爾雅的男人,柔桑的心裡流動著千萬種柔情,目光里盈滿糾結與哀傷。她該不該將受到向冰兒威脅的事情告訴天朗呢?讓他替她分擔,不好嗎?何必這樣一個人扛著?
柔桑打定了主意,將天朗的肖像重新放到一摞的畫框中間,用錦緞蓋嚴實了,打開畫室的門走出去。她避開傭人的耳目,來到天朗門外敲門,房間裡沒有人應答,柔桑心想天朗應該是吃飯去了吧,於是又去了飯廳。飯廳里只坐著白天明和馬茹芬,叔嫂二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飯。
看到柔桑,馬茹芬連忙歪了歪身子,一副小白兔見到狼的模樣。白天明則笑道:“張媽叫了你半天,你怎麼才下來吃飯?都要過飯點了。”
“你們不也沒吃完嗎?”柔桑有些沒好氣,臉色和語氣都不清爽。
白天明挑了挑眉,繼續吃飯。馬茹芬伸過碗來,小女孩般撒著嬌:“天明,我要吃蝦。”天明笑了笑,夾了一條紅色大蝦放入她碗裡,她報給他一個滿足而甜美的笑。
柔桑豁然起身,什麼話也沒說,逕自離開飯廳。白天明頓了頓繼續吃飯,只以為她是看不慣他和馬茹芬的親昵沒了食慾,哪裡知道柔桑吃不下飯的內情。柔桑離開飯廳是尋找天朗去,她不好在飯廳上直接問白天明白天朗的下落,她現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起疑。自己擔驚受怕,受制於向冰兒,就是不想醜事被揭發,如果因為細節上不注意,露出馬腳來,豈不是功虧一簣?柔桑在白家大宅轉了一圈,沒有見到白天朗的身影,又不好詢問傭人,便撥打了白天朗手機。手機竟然是關機的。柔桑心若油煎,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向冰兒給出的期限是三天,這三天她還是安全的,若三天後逸偉兄弟突然回來了呢?那她就化險為夷了。可是三天後,逸偉要是還沒有出現,那那些照片的下落就令人堪憂了。所以她必須在這三天內找到那個信封銷毀。向冰兒癱在床上,如果沒有藍鳳凰幫她,她手裡有照片也不能拿她怎樣的。這樣想著,柔桑火速離開了白家大宅,奔赴“藍家小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