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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貴妃訕訕,皇帝笑道:“今日的冰鎮果酒也被朕和平安侯喝光了,明日,朕讓劉必罱給你送去。”
差遣宮中總管親自送果酒,這是別的妃子很難享到的待遇,可是虞貴妃並未覺得舒爽,她瞥見御書房內還站著一個人,那人遠遠站在一角,沒有打擾皇帝安撫後宮,一副敬而遠之的姿態。
這就是平安侯!
這就是那個平了北地叛亂,讓北地百姓經歷十數年戰亂水深火熱之後終於重新安堵樂業過上太平日子的袁將軍!
就是這個人害她在暑氣里蒸烤半日昏倒,又害她沒喝上果酒的,可是虞貴妃卻氣不起來。
見虞貴妃看過去,袁弘德忙行了見禮:“微臣叩見貴妃娘娘。”
虞貴妃內心裡原有的半點惱怒不必掩飾,在見到這個儀表堂堂的年輕將軍之後已經蕩然無存了。
她露出一個和善甜美的笑容問皇帝:“都怪臣妾該死,擾了皇上和侯爺說話了吧?”
將商議政事說成簡單的說話,虞貴妃雖然年輕卻深諳後宮婦道,後宮干政是大忌,無論內心怎樣,表面上一定是越天真越清白的。
皇帝道:“朕和平安侯的確尚有一點事未談完,瑜兒你先回去,朕晚上去看你。”
皇帝三言兩語就要將虞貴妃打發走,虞貴妃心裡又不爽了起來。
都已經談了一下午還沒談完麼?她在暑氣里等到中暑昏倒都白等了?
虞貴妃堆起一個溫柔可人的笑容,向皇帝福了福身子:“如此,臣妾告退了。”
軟轎再次從御書房門前抬了起來,軟轎上的美婦已經換卻適才在皇帝跟前那套天真無邪的面容,恢復了來時冰冷陰沉的面色。
一旁風德海抬眼偷瞧軟轎上的美婦,心裡默想:這得演技多好,時而像少女的單純,時而像最惡毒陰狠的婦人,只怕是正宮那位皇后姑姑也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吧,更別說眼中只看見美色的皇帝了。
御書房內,袁弘德一直沒有作聲,直到皇帝送走了那位寵冠後宮的貴妃虞智,他才往皇帝跟前挪了挪。
虞貴妃的插曲過去,皇帝終於回歸話題道:“北地逃兵一案終於有了定論,你的心也可以安下來了。”
送尹湘湘回山圻就醫,他原本應該留在山圻才是,可是皇帝突然來了聖諭,讓他回京處理逃兵一案,聖命如山,他不能不回。
常鐵當時在柳州養傷,身邊又無人可派,汝寧十三兄弟作為逃兵案的當事人必須被他帶回京城調查。
無人可托的將軍只能帶著心上牽掛回了京城。
好在常鐵很快就與他取得聯繫,隨玉蓮去了山圻。
逃兵案紛紛擾擾,涉及各方勢力拉鋸,各懷利益的官員妄圖藉此事將自己政敵拉下馬,袁家作為大鳳朝最軍功赫赫的家族自然是眾矢之的,好在袁氏家族團結一致,在皇帝跟前表盡了忠心,方才沒有讓居心叵測之人得逞。
汝寧十三兄弟除了受重傷不宜再充軍的小十三,其他人均被發配北地。
在袁弘德處理逃兵案化解家族危機的兩月里,對山圻那邊也是掛礙。
常鐵來了幾封信,都說入不了尹家大門,打探不到尹湘湘的消息。
不知道尹湘湘的傷況,袁弘德心裡總是壓了塊石頭沒法放心。
“多謝皇上還微臣和袁家清白。”袁弘德跪地謝恩。
皇帝道:“藉此案彈劾袁家的方御史已經被朕抄了家,日後一定再無人敢肆意造謠中傷朕的棟樑忠臣了,盛澤,你且寬心吧,朕不日準備微服私訪,朕想讓你伴駕同去江南,你意下如何?”
皇帝若想臣子同去,大可直接下一個命令就是,可是皇帝卻是拋出一個詢問。
袁弘德想或許皇帝並不是真心想要他同行,而他也的確不能同行了。
“微臣有一樁私事要去處理,還請皇上恩准微臣告假一段時日。”
這幾個月,若不是因為逃兵案,袁弘德原本尚在假期。
“居然讓你拒絕朕微服出巡的邀請,想來這樁私事一定極為重要,那好吧,朕准許你繼續告假。”
“多謝皇上恩典。”
那個女子是為了幫他才受傷的,自己如果從此不再過問,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人?
袁弘德得到皇上允准,一顆心早就如離弦的箭飛往山圻。
高高的地基上矗立著一座宮殿,整個殿高於平地四丈,依山而建,雄偉壯麗。遠遠望去,在一片散落的宮殿中,那宮殿背倚藍天,高大雄渾,懾人心魄。
住在這樣的宮殿之中的女人,盛寵可見一斑。
只是這盛寵的緣由自身美貌的因素所占比例甚小,那背後母家的勢力才是最重要的。
這座宮殿內,有香鸞閣、棲鳳閣二閣。
貴妃虞智就住在棲鳳閣里。
正宮有皇后,貴妃卻占了名字里嵌了“鳳”字的宮殿,於理不合,可是偏偏皇后不在意,因為她是虞智的嫡親姑姑。
皇后的儀仗已從永和宮出發,穿過太液池,逕往棲鳳閣來。
到了棲鳳閣,自然有守門的宮人向內通傳,可是並未見虞智出來接駕。
虞皇后也不見怪,自扶了太監林軼珍的手往內去。
風德海迎出來充滿歉意道:“皇后娘娘莫怪,我家娘娘病了……”
“聽說了。”虞皇后看著比誰都擔心,腳步不停往內,嘴裡道:“琬瑜你沒事吧?”
虞智懶洋洋躺在貴妃榻上,見到皇后只抬了手,帶了撒嬌的口氣,喚道:“姑姑,瑜兒難受……”
皇后臉上充滿憐惜,在宮女搬上來的圓椅上坐下,握住虞智一隻手,道:“琬瑜,聽說你昏倒了,姑姑就忙過來了,怎麼樣,沒事吧?”
“瑜兒就是中了暑而已,不礙事,姑姑不用擔心,就是……”虞智就著皇后的手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嬌滴滴撅嘴,道,“就是皇上本來要和我喝冰鎮葡萄果酒的事被攪黃了。”
終究是小孩子家。
虞皇后又無奈又憐惜嗤笑:“葡萄冰鎮果酒而已,值什麼?明日,姑姑就讓林軼珍給你送一罈子過來。”
一旁林軼珍已經恭謹回道:“奴才記下了,皇后娘娘。”
風德海適時稟道:“皇上已吩咐劉總管,明日也會送葡萄冰鎮果酒過來。”
說罷,還機敏看了虞貴妃一眼。
虞貴妃眼裡分明有讚許之色,嘴裡卻道:“你這奴才,有皇上賞賜的,難道就不要皇后姑姑賞賜的了嗎?姑姑可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比本宮的爹娘對本宮還要疼愛的呢。”
皇后笑吟吟道:“瞧你這張小嘴哦,怪不得皇上喜歡你,就連本宮聽你這小嘴兒說出來的話也是聽不夠呢。”
皇后看著虞智果真沒有半點爭風吃醋的意思,竟然還如母親看著自己優秀的女兒般,露出讚許有欣慰的眼神,言語也格外溫和寵溺:“你橫豎喜歡吃那葡萄果酒,一罈子兩罈子都是不夠喝的,咱麼禁苑的葡萄園產的葡萄雖然不比西域進貢的,可勝在新鮮,不是嗎?明日,姑姑就陪你去葡萄園采葡萄,讓宮人們現踩了做成葡萄果酒,西域的使臣還未離開京城,就讓他來現教了我們那葡萄果酒的做法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