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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凝波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臟急劇地跳動著。方逸偉使勁將劉凝波的頭摁在胸口,他不敢鬆手,他怕一鬆手,她又一次逃之夭夭。
“喂,讓開,讓開,擋住電梯門了。”護士推著推床走過來,大聲呵斥著。
方逸偉拉了劉凝波奔出了醫院。在醫院大門口攔了輛面的,方逸偉領著劉凝波回到了八尺門18號。一路上,方逸偉都緊緊攥著劉凝波的手,進了客廳,他將凝波往沙發上一放,隨手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臂上一滑,殷紅的血便滲了出來。劉凝波驚慌失措,她低叫了一聲,睜大了雙眼,淚水在眼眶裡驚懼地打著轉,她要起身給他拿藥箱去,方逸偉喝住了她:“別動。”
劉凝波又只好坐回沙發上,只聽方逸偉柔腸百結地說道:“我單位還有很多事,我要回去處理。如果下班回來的時候,我見不到你,那麼這把刀子劃破的地方就不可能是手臂,可能是手腕,可能是脖子上的動脈,也可能是心臟。所以,如果你想我死的話,你就逃走吧!”
淚水從劉凝波眼裡重重地迸落,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渾身發抖,宛若一隻驚弓之鳥。
方逸偉將水果刀往茶几上一扔,便蹲下身抱住劉凝波,哭著道:“對不起,對不起,凝波,我也不想這樣嚇你,但是,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能再逃走,不能再消失了,否則我找不到你,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劉凝波哽咽道:“你先去單位吧,你下班回來之前,我會乖乖呆在家裡,不會走的。”
方逸偉抬起頭來,破涕為笑,他一下抱起她走進臥房去。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蓋上毯子,吻了吻她的額頭道:“睡吧,睡一覺,我就回來了。”
劉凝波聽話地閉上眼睛。看著她疲累的憔悴的面龐,方逸偉的心一陣絞痛。他伸手輕撫她的面頰,喃喃道:“凝波,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方逸偉起身,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間。輕輕帶上房門,方逸偉嘆一口氣往單位趕。
約摸著方逸偉已經離開了八尺門18號,劉凝波睜開了眼睛,淚水從她的眼角輕輕滑落下來。起身走到客廳里,劉凝波尋到了那把水果刀,刀鋒上還殘存著乾枯的血跡。劉凝波的心刀割一般,胸口沉悶得像堵了一堵牆。她回想起吃白面的這些日子,心底里能剩下的只有冰冷和絕望。逸偉,你知道嗎?我再也配不上你。
劉凝波起身去菜市場買菜,她要給方逸偉煮飯。現在她能做的,只是為他煮一頓飯。
晚上一下班,方逸偉便推了各種應酬,急急往家裡趕。進了家門,見劉凝波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他才長長地輸出一口氣。換了拖鞋,他輕輕走了進去。劉凝波聽見響動,站起了身子,她怯弱地看著他。多日不見,方逸偉瘦了。深黑的眼圈,眼睛裡布滿紅絲,臉上的輪廓都突兀地顯現出來,原本高大的身材因為清瘦顯得越發高挑。劉凝波心裡一酸,她低垂了眉眼,低聲說道:“開飯吧。”說著,她便走進客廳去。
方逸偉跟了進去,洗了手,坐到飯桌旁。劉凝波已給他盛好了飯,兩相對坐,都默默地吃著飯。劉凝波只顧低頭扒飯,忽聽到啜泣的聲音,她知道是逸偉在哭,她的淚也簌簌地往下落去。方逸偉停了筷子,他抬起頭看她,她正瑟瑟地垂著頭,淚珠一顆一顆碎在碗裡,他的心口劇烈地疼痛起來。
“等下,我們出去散散步吧!”方逸偉啞著聲說道。
劉凝波沒有抬頭,只是頓了頓,低聲道:“好。”
吃過晚飯,楊劉二人散步到桐江邊。日落黃昏,餘暉散在江面上,碎成粼粼的白浪。許多紅鯉就游竄在白浪間,艷麗的色彩相映成趣。方逸偉去買餵鯉魚的光餅,劉凝波就在岸邊的石塊上坐了。她抬頭看天空,寶藍底的天幕,流淌著玫瑰色的雲霞,這裡一抹,那裡一縷,仿佛是流動的華光突然冷凝,又像是潑濺的水彩,漸次乾涸。一陣晚風吹來,劉凝波瑟瑟地抱了抱雙臂。時值盛夏,氣溫正當暖熱,但這陣風讓劉凝波沒來由地發了寒。
方逸偉已經買了光餅回來,他在劉凝波身旁的石塊上坐下,遞給劉凝波一個還溫熱著的光餅。劉凝波看見他手臂上的刀疤創面還很新鮮,心裡不禁一緊。
“還疼嗎?”
方逸偉搖了搖頭,他將光餅撕成碎片,往江里丟去。許多鯉魚一擁而上,你推我搡地瘋搶著。
“不問問我這段時間去哪裡了嗎?”劉凝波道。
方逸偉再次搖了搖頭,“不問,你能回來就好。”
劉凝波將手裡的光餅全都往江里撒,鯉魚們搶得更瘋了。劉凝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低頭看方逸偉,難得地露出一個笑容,“逛逛吧!往上遊走。”她道。
看見她的笑容,方逸偉的心情終於明朗起來,“上游有很多人在游泳。”
“那你去游給我看。”
方逸偉起身,牽了劉凝波的手快速往上遊走去。桐江上游開了許多游泳用品店,劉凝波在店裡幫方逸偉挑了件泳褲,方逸偉換了泳褲便往江邊走。劉凝波抱著他的衣服坐在江邊的石階上,她的身後是各種彩旗迎風招展。方逸偉臨下水前,回頭沖劉凝波笑了笑,“好好看著,你老公游得很帥的。”方逸偉說著,便“噗通”一聲下了水。他快速地向江中游去,身影散入游水的隊伍。劉凝波在那寬闊的江面上已經尋不到他的蹤影了,便百無聊向地把頭擱在懷裡的衣服上,目光失神地飄向遠方。不知何時,身旁坐了個人,劉凝波回神,見是向冰兒。
“好巧,”向冰兒側過臉緊盯著劉凝波,那目光充滿了妒忌,語氣也顯得尖酸刻薄,“不是說好要離婚了嗎?怎麼又厚著臉皮回來纏住逸偉呢?”
劉凝波並不理會她,她還是把目光幽幽地拋向江面。見劉凝波是不咸不淡的表情,向冰兒一下就被激怒了,她搶過劉凝波手裡的衣服扔向遠處,憤憤然道:“我讓你裝優雅!一個離過婚的女人裝什麼優雅?”
劉凝波吃驚地看著向冰兒,她緩緩站起身,用游離的聲音說道:“我要不要離婚,我回不回來,我纏不纏住逸偉,干你何事?”
向冰兒“嚯”一下站起,近乎刁蠻地耍著脾氣,“我是逸偉的初戀,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逸偉,他是我生命里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他本來就應該是我的!你給了他什麼?棄婦的身份,讓他娶一個殘花敗劉,娶一個破鞋,這就是你給他的,你不覺得羞恥嗎?”
劉凝波臉色煞白著,向冰兒的話多少打擊了她,她說的正是她一直芥蒂的,但她還是淡淡地輕輕地笑著,道:“相比你,我有什麼好羞恥的?害死了若昭,又要來禍害我們逸偉嗎?初戀怎麼了?當初是你拋棄他,不是他拋棄你,拋棄了愛情尋求富貴的勢利女,嫁入豪門未遂之後又回頭來尋初戀了?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你真是可笑至極。”
“你!”向冰兒一下揪住了劉凝波的手臂,她的眼睛裡噴射著妒忌的怒火,她居然敢恥笑她,這個陰森森的女人居然敢羞辱她,她咽不下這口氣。而劉凝波迎著她的目光,絲毫都不躲閃,她的臉上一直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麼輕描淡寫,那麼輕易就輕視了她,這是她無法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