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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朗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天明,大哥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你大嫂是絕對不肯離婚的,柔桑的孩子絕對不能變成私生子,我們做過胎兒性別鑑定,是個男孩,那是我們白家真真正正的長孫啊!你的工作我們不要了吧,我們白家也不差你那點工資啊……”
白天朗話還沒說完,白天明就咆哮起來:“滾!滾!滾!馬上在我跟前消失!”
白天朗見白天明情緒失控,知道談判不可能有結果,便欲言又止,不情願地退出了書房。白天朗一走,白天明就失控地將書桌上所有筆墨紙硯掃到地上去,他發瘋地吼叫起來,沒有眼淚,只有怒火,十指深深地插入發梢,揪扯著頭皮。
方逸偉將白天明從白家帶出來的時候,白天明整個人都失心瘋似的,一嘴鬍渣,頭髮邋遢,面色枯黃,形容憔悴。白天明的情況,還是方逸偉從向冰兒嘴裡聽來的。藍鳳凰和向冰兒是閨蜜,這樣的大新聞當然不會不分享。方逸偉開著他的黑色路虎從白家接走了白天明一路漫無目的地行駛,直到將車子停在八尺門18號外的巷子口。打開八尺門18號的鐵柵門,方逸偉帶著白天明走了進去。春暖花開,梧桐樹葉像手掌,可是劉凝波家庭院的這株梧桐樹葉子卻是心形的。
他們在客廳前的台階上坐下來,讓身子浸沐在陽光里。春天的陽光明麗乾淨,清澈得讓所有腌臢的勾當都無處遁形。白天明在明艷艷的陽光里靜默著,仿佛靈魂被人抽走了似的,目光呆滯。方逸偉靜靜地陪他坐著,並遞給他一隻煙。從前,方逸偉是不抽菸的,他的抽菸習性還是跟付小日學的。在沒有劉凝波的日子,煙成了他的良師益友,成了他的紅顏知己。
“你都知道了?”白天明抽掉一整根煙,終於回過魂來。
“嗯。”方逸偉點頭,眯著眼睛陶醉地看一圈又一圈從鼻腔里噴出來的煙圈。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白天明問,毫無頭緒,他急需一個人來帶他走出迷霧。
“或許離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對你會更好。”
“柔桑懷孕了。”白天明嘟噥。
“我全都知道,白天朗還以此逼迫你辭職,對吧?”
白天明淺笑,逸偉果真什麼都知道。
“你請病假吧,工作肯定是不能丟的,離開這裡冷靜一段時間,書記那邊招呼我幫你去打,病假條、醫院證明我都幫你去弄,但是一定要向法院起訴離婚,孩子不是你的,有罪的不是你,這黑鍋不應該你來背!”
白天明有一刻的豁然開朗,迷霧一樣的前程也漸漸劈開了一條道路,那條道路上灑滿白色的陽光。
第304章 人情
當市法院開庭審理白天明的離婚案時,白天明已經坐上飛往加拿大的飛機。按例,有一方不同意離婚,法院在一審判決時通常都不會判離,所以方逸偉讓白天明的代理律師出庭,並把白天明送上飛機。白天明在方逸偉的打點下,順利請到半年的病假,半年後回來,剛好是二審開庭。那個時候,離婚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而這半年,白天明決定去投奔加拿大的女兒白香香。
飛機從高遠的天際划過,在雲端開出一條細而長的路,順著這條雲路,方逸偉高高仰著頭,思緒就像斷片兒了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每個活著的人都有各自的幸福與苦難。相比白天明活著的悲哀,劉凝波的死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另外一種幸福。白天明走了,還會再回來。身邊許多人走了,都還會再回來,唯獨他的凝波,再也回不來了。方逸偉滿懷唏噓和悵惘。他駕車從機場回到醫院,陪向冰兒做雙腳復健是他現在每日最主要的工作。楊劉集團的經營主要是幫助那些爛尾樓善後,他不過是注了資,其他一應事宜都有專人打點,倒也占用不了他多少時間。
到了醫院停好車,方逸偉直接去了向冰兒病房。向太太正在幫女兒做腿部按摩,見到方逸偉,連忙客氣了幾句,就識相地找藉口離開了病房。
“天明哥的飛機走了?”向冰兒問。
方逸偉點了下頭,就毫不含糊地走到病床前,橫抱起向冰兒放到輪椅上,向冰兒的胳膊勾在他脖子上,雖然時間短暫,但是如此親密地接觸已叫她幸福得想哭。如果她的腳傷一直不能恢復,如果她一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但是有他悉心陪伴左右,她也是甘願的。可是方逸偉是不會甘願的。向冰兒想無論如何方逸偉都不會接受這樣殘缺的她的,無論如何她都要為他努力康復。
方逸偉已經推著向冰兒的輪椅像復健室走去。他們在電梯間外摁了按鈕等電梯。紅色指示燈向下的箭頭正不停地閃動,終於在他們面前靜止,電梯門叮的滑開,方逸偉望見了電梯裡一臉木然的司徒月。司徒月依舊如花,嫻靜淡雅,原本明淨的眼神在望見方逸偉和向冰兒二人時,頓時轉為驚詫、審視、質疑和怨憤。
“司徒月!”方逸偉喊了一聲,司徒月已經關了電梯門,電梯迅速向底樓降下去。
方逸偉急忙去按另一邊的電梯,急促地交代向冰兒:“冰兒,你先自己回病房先,我待會來找你。”
電梯門滑開了,不待向冰兒反應方逸偉就進了電梯,電梯迅速向下降去,留下向冰兒一人在原地鬱悶惆悵。方逸偉追到醫院大樓下時,司徒月正準備上一輛黑色的高檔私家車,被方逸偉一把拉住了手臂。
司徒月直起身子看方逸偉,方逸偉的手正搭在車門把手上,一推,車門便重重合上了。司機從車內探過頭來,詢問道:“少奶奶?”
“師傅你稍等,我和你家少奶奶說幾句話。”方逸偉替司徒月給了司機答覆,然後轉頭看司徒月,喘了口粗氣喚道,“司徒月……”
“什麼事嗎,楊大老闆?”這數月來,方逸偉西裝革履、雷厲風行的形象一直出現在本市各類報紙刊物和電視畫面上,成功青年企業家是他的標籤,司徒月當然不會對生意人身份的方逸偉感到陌生。
見司徒月態度冷淡、語氣冰冷,不知為何,方逸偉覺得胸口像堵了一面厚重的牆。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橫眉冷對的姿勢,不該是這樣咫尺卻宛如隔著數丈冰障的感覺。“司徒月,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談什麼?談凝波的死,還是你的背叛?”司徒月直截了當,目光鄙夷地斜睨著方逸偉。
方逸偉一愣,“背叛?”
“難道還要裝深情,還要裝對凝波一往情深、忠貞不渝嗎?向冰兒受傷了,你推著輪椅是要送她去哪裡?”司徒月的每一句問話都噴薄著怨惱。
“司徒月,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對,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是我看到的那樣,向冰兒殘了,你守護她,凝波犯病的時候你在哪裡?把她一個扔在肖家小別墅,而你自己則和向冰兒在八尺門18號出雙入對,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凝波的家,你們怎麼可以堂而皇之地欺負她?”司徒月越說越氣,而方逸偉越聽越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