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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波姐,你怎麼了?”扔了手裡的菸捲,將劉凝波扶進內室,燈光下但見劉凝波一臉憔悴,瘦得可憐。
“小藍呢?”劉凝波喘吁吁地問,仿佛每說一個字都要費盡全身的力氣。
“小藍隨她爸爸出國旅遊去了。”
“哦,”劉凝波顯得失望,“我還想來投靠她幾日呢,不在我就走了。”劉凝波剛一起身腳就癱軟了。
付小日連忙扶住她,責備道:“小藍不在,不是還有我嗎?你怎麼病得這麼重啊?逸偉呢?他就不管你嗎?”付小日說完就去兜里掏手機。
劉凝波一下拍開他的手,鼓了一口氣說道:“別給他打電話,你給他打電話我就走!”
付小日看著劉凝波一臉倔強,只好收起手機,無奈道:“可你這樣怎麼好?我要不要送你上醫院?”
“小日,姐死不了,”劉凝波虛弱地笑著,“扶我去閣樓躺會兒,再弄點鹽水給我喝,記住,一定不要通知任何一個人,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現在就走。”
“好好好,我答應你。”付小日憂心忡忡地扶了劉凝波上閣樓去,他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通知方逸偉,只好一邊給劉凝波調鹽水,一邊暗自懊惱。劉凝波喝了點鹽水便疲累地睡著。閣樓上只有一張床,付小日只好在地板上鋪了蓆子和衣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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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月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剖宮產的刀疤待麻藥褪盡已開始大疼,她心裡記掛劉凝波,但又沒辦法下床去,心想有逸偉照顧凝波總應該是無礙的。一顆心便半惶惑半安著。月嫂抱了那對雙胞胎來給她看。看著酣睡中的兩個寶貝,想起若昭死前的慘狀,她的淚就不自覺浮上眼眶,心裡默默念叨著:若昭,你知道嗎?你做爸爸了,我們有一對可愛的兒子。正抹著臉,耳邊忽然響起季慶仁的聲音:“還在月子裡,怎麼能哭呢?”
司徒月連忙擦了眼淚,正想起身,又牽動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的。
季慶仁忙安慰道:“別動別動,躺著就好。”
淚眼朦朧里,司徒月望見一臉慈愛的季慶仁,他因為一夜之間喜得孫子正笑逐顏開著。司徒月心裡就覺得好溫暖好感激。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她承蒙季老先生無微不至的關懷,都不知道今生今世要如何報答。
那時候從劉凝波家裡出來,她一個人領著阿殘萬念俱灰,可是肚子裡又有了若昭的骨肉,她又不能輕生,只能依母親生前所願將阿殘送到福利院去,自己則在福利院裡打義工。季慶仁是富可流油的農場主,時常會來福利院捐資捐物,於是巧遇了司徒月。他對司徒月和阿殘這對孿生姐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時常和她們聊天。司徒月溫婉可人,可是卻少有言語,而阿殘看起來雖然冷若冰霜,卻能和季慶仁閒話家常。阿殘雖然眼盲,但天性聰慧,對好人壞人的辨識度極強,她願意和季慶仁傾心交談大抵是因為感覺到季慶仁的善良和溫厚。從阿殘那裡,季慶仁知道了許許多多關於司徒月的經歷。
司徒月未婚先孕,這是令季慶仁極為興奮的事情。他居然遊說司徒月嫁給他的獨子,並表示會對她肚裡的孩子視如親孫。司徒月起初不解,後來季慶仁終於說出實情,他的兒子季小亭患有先天不孕不育病症,他們季家丟不起這樣的面子,季家的產業也需要有人去繼承。而司徒月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黑戶,嫁進季家,各取所需,是一件雙贏的事情。阿殘再三敲邊鼓,季慶仁再三懇請,司徒月終於答應了這門婚事。
雖然婚後,她和季小亭頂著夫妻之名未行夫妻之實,但到底也客客氣氣,雙方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而季慶仁對她卻著實捧為掌上明珠,季家上下因為老爺子對她百般疼愛也都對她敬畏有加,於是她的生活也就這樣安逸舒適地過著。她是安逸舒適了,但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劉凝波會遭遇什麼樣的坎坷。她一直以為嫁給方逸偉,有情人終成眷屬,凝波的生活理應比她幸福十倍,不用像她和若昭相愛的人不能相守,不是咫尺天涯,竟是天上人間。
昨夜,季小亭沒有回季公館和大家一起吃團圓飯,季老爺子心裡本來就窩火,後又聽見他將康浩收留在農莊就更生氣了,季小亭跑出季公館後,她本來是想到農莊勸季小亭回家的,畢竟是月滿的好日子,一家人開開心心便好,不料竟遇見劉凝波。看見劉凝波的第一眼,她整個心臟像被人狠狠刺上一刀,那樣慘不忍睹的劉凝波是她從未見識過的,將凝波送到醫院後,醫生告訴她劉凝波有吸/毒史,她整個人都驚呆了。她在季家做著安逸的少奶奶的這段日子,凝波到底遭遇了什麼?她為什麼要染指毒/品?
想到這裡,司徒月就覺胸口悶得慌。季慶仁見她臉色不好,只當她是剛剛生產動了手術失血過多所致。
“月子裡一定要好好補身子,你看你一下就給我們季家添了兩位孫子,讓季家香火得以延續,實在是勞苦功高,我替季家所有的列祖列宗謝謝你啊,司徒月。”季慶仁說得誠懇。
司徒月連忙誠惶誠恐地搖頭,“爸,你別這樣說,都折煞我了,只是小亭他……”
“哦,小亭啊,唉,這孩子,因為我把警察招來,他正生我氣呢,自己一個人鎖在小洋樓里,不吃不喝,也不出來見人,都當父親了,還這麼不懂事。”提到季小亭,季慶仁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警察?”司徒月狐疑地看著季慶仁。
季慶仁繼續道:“還不是為小亭好,他那個酒肉朋友康浩殺了人,躲在我們農莊裡呢!你說他畢竟是個殺人犯,小亭怎麼能和他在一起呢?窩藏罪也是要判刑的,所以我就打電話報警了。警察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康浩和咱們小亭起了衝突,他用手掐住小亭的脖子,警察怎麼勸都沒用,於是就被狙擊手開槍擊斃了。”
司徒月聽得匪夷所思,原來自己昨夜聽到的槍響是警察開槍打死了康浩,康浩為什麼要殺人?自己昨夜救凝波心切,竟忽略了當時躲在小洋樓里的康浩。想來凝波是被康浩帶到農莊來的,她見到凝波的時候,她正被捆綁在椅子上,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實在是不忍觸目。司徒月覺得頭一陣暈眩,心口生疼。
季慶仁只當她是累著了,趕緊說:“司徒月,你別生小亭的氣,你趕緊歇著,好好睡一覺,我啊,這就去農莊把小亭叫來,讓他來陪你,都為人夫,為人父了,哪還能那麼不懂事呢?”
司徒月閉著眼睛,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心亂如麻。
季慶仁囑咐月嫂好好照顧司徒月,再逗弄了兩個孫子一番,便出了病房。因為產科病房都在二樓,季老爺子沒有乘坐電梯,從安全門走樓梯下去。忽聞樓上有女人的喧譁聲傳下來,他抬頭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急匆匆從樓梯上跑下來,她身後跟著一個帶著白邊眼鏡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女人跑得很急,把他撞了個踉蹌,慌裡慌張瞟了他一眼繼續跑下樓梯去。戴眼鏡的男人經過他身邊,沖他抱歉地笑笑,繼續追那女人,嘴裡喊著:“艷菊,你別跑,你要跑去哪裡,我是天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