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頁
正恍惚著,眾人已經簇擁著她走向住院大樓外的小車,一字排開的車仗像迎接喜慶的新人。兩個保姆已經抱著那兩個初生的嬰兒上了季老爺子的車,眾人也都相繼上車,車隊緩緩啟動,她的鼻子有些發酸。季家待她和孩子恩重如山,她這一生要如何報償?
“上車吧。”季小亭已經拉開了車門,司徒月深吸一口氣上了車,走一步算一步,不想那麼多了。
回到季家開始坐月子,司徒月的好日子自然不在話下。出了月子的時候,她和兩個孩子都胖了。滿月酒的宴席擺在城裡最奢華的酒店,季慶仁自然是帶著他的兩個孫子親朋好友面前顯擺去,司徒月沒有同去,季慶仁讓她留在季公館內休養,囑咐她不要吹風,切不可到花園裡久站。陽光很好,秋風還沒有十分陰涼,司徒月披了件外套到二樓陽台上透透氣。天邊流雲如練,天幕碧藍,幾隻飛鳥飛遠,消融在霞光里,司徒月想它們大抵是去哪兒過冬吧。冬天快來了,鳥兒尚有過冬的地方,凝波,你又在何處安家呢?
房間通往陽台的門被推開,季小亭走了出來。
司徒月吃了一驚:“你怎麼不去酒店?”
“爸爸不放心你,讓我回來看看,你別站在風口,快回房間吧!”季小亭道,他遠遠地站著,並不敢過來拉司徒月的手。
“我心裡悶得慌,想透透氣。”司徒月輕輕地答。
季小亭咬了咬唇,沉吟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劉凝波?”
司徒月驀然抬眼,整張臉都神采飛揚起來:“你知道凝波的下落?”
季小亭垂著頭,他在尋思能不能告訴司徒月劉凝波已經死了,他在估摸這個消息對司徒月來說是不是致命的打擊,她才剛出月子,受不得這樣的打擊。司徒月已經撲到他跟前,握著他的手臂,眼睛裡有熱烈地渴望:“告訴我,她在哪裡?”
季小亭回望著這一雙急迫的眼睛,充滿了心虛。他該怎麼告訴她,他去康浩的墓地探訪,就在起身回眸的時候看到了劉凝波的墓碑,和康浩遙遙對視,兩塊墓碑像一對冤家般冰冷地對峙。
“我帶你去看她,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激動,不傷心,不許哭。”季小亭一樁樁囑咐著。
一股冷從司徒月心底湧上來,她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季小亭連忙道:“你看你看,我還是不能帶你去,還沒出門你就感冒了。如果被爸爸知道了,他會罵死我的。”
“我可以多穿衣服,小亭,”這是司徒月第一次喊季小亭的名字,她忙不迭地乞求著,“帶我去,求你了。”淚水在司徒月的眼睛裡幽幽地越蓄越滿。
怪不得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季小亭心裡嘀咕了一句,果斷拉起司徒月的手。
秋意還不是很深,郊野初顯荒涼之色,墓園矗立在山頂平坦的地塊,陽光最大時長地照射讓墓園並不顯得陰森,倒像是一座可以休閒漫步的公園。
季小亭的車子爬了好長時段的盤山公路,終於抵達墓園外。一下車,但見滿眼的墓碑林立,司徒月的心就往下一沉,腳也跟著癱軟。季小亭連忙扶住她,說道:“你答應過我一定會挺住的。”說著,季小亭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司徒月披上,那是件帶帽子的白色風衣,他將帽子拉起來戴在司徒月頭上,無聲地嘆口氣,便拉住她的手走進墓園。
對於司徒月來說,佇立在墓園深處的那塊墓碑就像一根鋼針生生扎進她的心窩,待走到那塊墓碑前,她的心已經淌滿鮮紅的血。墓碑上“先室楊劉凝波之墓”幾個字像一道閃電劈在她的眼裡,她的腦袋“嗡”地一聲就炸開了,眼前一黑便昏在季小亭懷裡。季小亭惶急地推她搖她,呼喚著:“司徒月醒醒!司徒月醒醒!”司徒月終於悠悠醒轉,再次看清墓碑上的字,在墓碑的下方赫然刻著一列小字:夫逸偉立。司徒月撲到那墓碑上,一遍遍撫摸劉凝波的黑白遺照,淚如泉湧。照片上,劉凝波的笑容像秋日裡的一抹霞光,飄飄渺渺,不著邊際。這鮮活的人如今竟只能困在石頭泥土的方寸之間,壓在塔下的白蛇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可是劉凝波卻再也不得相見了。這小小的石碑就結束了她的一生。凝波,你可知道我已經失去媽媽和若昭了,你為什麼這麼殘忍還要離開我?你在懲罰我的不告而別嗎?我錯了,我錯了,你快活過來啊,凝波,我想念你的懷抱、你的笑容,凝波,姐姐,你快回來啊!司徒月哭得喘不過氣來,整個身子像雨夜的小貓匍匐在墓碑前篩糠般顫抖著。
季小亭沒有伸手去扶她,他明白失去親人的痛。母親當年病逝的時候,他就是這種心情,雖然才十來歲,體味生離死別的感受一點不比成人淺薄。失去母親的日子,他一度成為問題少年,結識康浩後吃喝玩樂更是恣意得很。季慶仁反對他和康浩交好,季慶仁不明白只有跟著康浩的日子,季小亭才能忘記失去母親的痛。季慶仁為了生意的緣故,很少顧及他們母子。季小亭成長的歲月里只有母親。她像他最親密的朋友,像戀人,甚至她長成了他身體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母親的打擊是致命的。所以他明白司徒月此時此刻的痛。失去劉凝波,大抵就像他失去母親一樣,痛徹心扉,痛入骨髓。季小亭背過身去,不忍再看司徒月的悲痛。他的不遠處矗立著康浩的墓碑,那個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康浩已經長眠地下,人世種種浮華享樂都與他再無半毛錢關係,人生的盡頭只是一抔黃土,一塊石頭,一抹殘陽,一縷秋風。季小亭心情也沉重得無法言喻。他把目光從康浩墓碑上折回來拋向遠處,目光落下的地方是松柏掩映的樹叢,不管秋風乍起是如何的森涼,那枝葉都一樣青蔥地綠著。樹叢中驀地走出兩個人來,季小亭並不認識他們,覺得二人都英俊帥氣得一塌糊塗,只是二人的神色都很黯淡,走在前面手捧白菊的年輕男人更是悲傷悽惶,目光憂鬱。季小亭不自覺就傳染了他們的心情,也跟著愁眉緊鎖。正恍惚間,那二人已經朝他的方向走來,他趕緊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走近了,手捧白菊的年輕男人眉眼抽動了一下,盯著司徒月的背影,幽幽地喚道:“司徒月……”
司徒月的背脊一凜,她從墓前緩緩起身,不用回頭她就已經知道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當方逸偉再次喚她的名字,她驀然轉身,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蓋在了他的臉上,立時方逸偉的面龐現出清晰的紅手印。清脆的巴掌聲令季小亭和付小日都驚跳了一下,而方逸偉把臉別向一邊,並不抬起頭看司徒月怒不可遏的盈滿淚水血紅的眼睛。
第272章 辭職
“喂,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啊?這麼暴力!”付小日在一旁指責完司徒月,又把臉轉向季小亭,道,“你的女人是不是瘋了?像狗一樣見人就咬。”
“你說誰是狗呢?”季小亭見付小日咄咄逼人,也一下來了氣。
“就說你們家……”付小日還要爭辯,方逸偉阻止了他,低低道:“小日,都是自家人,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