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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本將心寄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付小日有些嬰兒肥的包子臉吟詩一首,雖然聲腔悲憫,卻十分喜感。
藍鳳凰已經不依不饒地朝他腳面上踩了一腳,“你在說我的天明哥是溝渠嗎?你才是溝渠,你是一條又臭又髒的爛溝渠!”付小日疼得齜牙咧嘴,蹲下身去。方逸偉不自覺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看見方逸偉的笑容,付小日顧不得腳疼,衝到圓桌旁,指著他道:“喂!喂!逸偉,什麼人哪你?還幸災樂禍的!”
“明明是你妝模作樣,我輕輕一腳,你就疼成那樣,騙誰呢?”藍鳳凰邊罵罵咧咧邊在圓桌旁就坐。
付小日又把矛頭指向她,“大小姐,你那是輕輕一腳嗎?誰不知道你是女中豪傑,義薄雲天哪?”
“好了好了,兩個人別再犟嘴了,好吧?”方逸偉招呼保姆把做好的下酒菜端上桌來,又給二人上了一壇米酒,藍鳳凰對著壇口溢出的酒香狠吸鼻子,嘴裡讚不絕口:“哪裡弄來的上好米酒?”
“書記送的。”方逸偉輕描淡寫。
付小日咂咂嘴道:“逸偉,真羨慕你,書記待你就像親兒子。”
“因為我不在他手下乾的緣故,才能有朋友的關係,你以後提拔走,他也會拿你當親兒子的。”方逸偉笑著拍了下付小日的頭,“你啊,就會在我面前使性子,我有好東西不拿出來和你分享了嗎?”
“我可不指望書記待我能像待你一樣,你是誰,你可是我們市的大功臣,你解了書記的燃眉之急啊!我不和你爭寵。”付小日說著“嘿嘿”笑了起來。
“有的吃有的喝,管它誰送的。”藍鳳凰撇了撇嘴,就打開壇蓋,給三人都斟了酒。
“走一個!”藍鳳凰提議,方逸偉和付小日附和。三人在對飲中度過夏季里難得清閒的一天。
這一天對遠在加拿大的白天明來說更是石破天驚的。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上天在這個看不出有任何驚奇的日子送給他那樣一個意外的禮物。他只是懶散地被白香香推著走出了Mike的別墅。Fred的車子就停在別墅門口,白香香推著白天明穿過草地,走到Fred車旁。
Fred從車裡探出頭,陽光下顯得他的白人面孔特別英俊,“UncleAlan,我和Aimee要帶你去一個朋友家玩。”他半中文半英文地和白天明說話。現在,整個Mike家都是這種說話方式。
白天明實在懶得動,病了的這些日子,他不是窩書房,就是向床上,已經變成十足的宅男。但是此刻白香香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他拒絕,她正色道:“Alan巴巴,如果你敢掉頭走掉,我就和你脫離父女關係。”
白香香說得煞有介事,白天明當然不敢掉頭。Fred早就在駕駛座上晃著他的白人腦袋忍俊不禁地笑。見白天明面色難看,白香香湊到白天明耳邊,壓低嗓音道:“Fred愛上了一個中國盲人女孩,我們一起幫他瞄瞄去。”
白天明蹙了眉頭,“中國盲人女孩?”
白香香連忙把手指放嘴唇上使勁發出“噓”的聲音,然後道:“他邀請我們去給他當參謀去。”
白天明這才被白香香連哄帶騙拖上了Fred的車。Fred愉快地吹了個響哨,發動了車子。車子開到一個居民小區停了下來。找到X棟X座X層Fred愛上的那個中國盲人女孩的家,Fred摁了門鈴,在等待開門的一刻,Fred顯得緊張,白香香和白天明相視一笑。
“我以為你會愛上我!”白香香笑著和Fred開玩笑。
Fred回了她一句:“自作多情!”
正嬉鬧著,門開了,一個外國女人探出頭來,看樣子像是這戶人家的保姆。見到門外三人,她愣了愣,隨即對屋裡喊話:“小姐,不止Fred一人,還有他的兩個中國朋友。”
“請他們進來吧!”門裡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眾人都神情一震。白香香嘟噥道:“聲音倒是好聽,可惜是個盲女孩。”
白天明輕輕拽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噤聲。白香香自覺閉了嘴,隨外國保姆和眾人一起走進屋去。室內是間裝修精緻的屋子。換了拖鞋,外國女人引著三人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給三人端上咖啡,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叫小夏,這是我們小姐給我取的中文名字。”
話音剛落,便從房間裡走出一個女孩來,她拄著她的彩色手杖,一臉沉靜甜美的笑容。白天明一下瞪大了眼睛,Fred愛上的中國盲女孩竟然是阿殘。
“阿殘!”白天明已經激動得喊出了這個名字,他鄉遇故知,聲音都興奮到發抖。
阿殘側著耳朵,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耳邊廂這個男人的聲音似曾相識,又似乎遙遠而陌生。
“我是白天明,你記得我嗎?你生病的時候,我曾經去看過你!”白天明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奔到阿殘跟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阿殘的面容從一瞬的呆滯到展露欣喜的笑顏,“我記得你,司徒月和凝波姐都喊你天明哥。”
白天明幾乎要喜極而泣了。見到白香香的第一眼都不如在渥太華見到阿殘來得激動人心,或許是因為太意外了。於是阿殘家的這次聚會變得格外融洽和愉快。Fred也顯得欣喜。
大半日過去,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還相談甚歡,白天明和Fred、白香香起身告辭,儘管Fred十分流連,不願離開,但是白香香還是執意把他帶走,勸慰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贏得美人歸,需得溫水煮青蛙,慢慢來,來日方長等等。就在三人告辭的時候,阿殘留下了白天明,說有事要同他講,於是白香香和Fred先行離開,白天明一人留在了阿殘家。
阿殘支走小夏,和白天明一起坐在沙發上對話。
“天明哥,我最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我好像遇到了一個熟人,但是我不確定。”阿殘說,臉上有些迷惘。
“你遇到誰了?”白天明並不以為意。
“五月份的時候,小夏帶我去馬拉湖公園湖畔,那時候正是郁白香花卉節,我雖然看不到,但是小夏說聞聞花香也是好的。於是我就去了。小夏領我去的地方遊人密集,然後我被人撞倒了,她用中文跟我說‘對不起’。那聲音我聽起來十分耳熟,可是她說她叫Helen,並不認識我。但是,我就是覺得她的聲音耳熟……”
“馬拉湖公園湖畔?”白天明猛然想起他就是在馬拉湖公園湖畔看見劉凝波的,一下聚起精氣神,“然後呢?”
“這位Helen隔三差五就會來家裡看我,給我買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買一些盲人課程的課本,我感覺到她對我好真心,發自內心特別真誠地關愛,我有些犯糊塗,一次不小心地撞倒而已,她沒必要這樣子表達歉意,所以我在懷疑她是不是……是不是……可是,那個人明明已經死了,司徒月說她已經死了。”
白天明隨著阿殘的講述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般,他握住阿殘的手臂,可惜阿殘看不見他因為激動而變得血紅的眼睛還有漲紅的面頰,只聽得見他反覆強調的顫抖的聲音:“她一定沒死!她一定沒死!她一定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