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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偉搖搖頭,“我只是看在同窗一場,也看在伯父的面子上。”
“逸偉,你和我們冰兒……”
“絕不可能!”方逸偉不耐地打斷向思明,“伯父,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怎麼可能把一個雙腳癱瘓的殘女往我懷裡塞?”不是方逸偉非要說出這樣絕情勢利的話來,他知道只有快刀斬亂麻,只有無情些,才能斷了向氏父女的糾纏,才能從紛亂中儘早抽身。
“你不是嫌貧愛富的人,更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你是個好孩子,只是我們冰兒傷了你的心,如果換做一個人,比如你死去的前妻,就算她癱了,或者變成植物人,你也會不離不棄的吧?”向思明喃喃低語,像說給自己聽似的。
都知道,還這麼磨嘰!方逸偉真想罵出口,但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越過向思明,便去乘坐電梯和白天明會合去。
第278章 遇見舊面孔
白天明已經告別了林亦風,找到方逸偉便回白家大宅去。因為白天明堅持,方逸偉已經決定在白家大宅住些時日。心下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多少是因為向冰兒。接下來的時間,他守信用地每天去醫院探望向冰兒。向大行長的女兒出了車禍,交警自然盡心盡力地處理這起交通事故。醫藥費、賠償費,一切善後事宜自然不必向思明操心。醫院裡每日來探視向家千白的人絡繹不絕,令向冰兒入住的病房門庭若市。向思明面對人們送來的慰問禮白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女兒這樣了,錢有什麼用?向大行長的千白因為倒追男人被撞殘了雙腳,簡直是這座城的最大新聞,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無人不談,無時無刻不談。向思明是經歷過風雨的,這些流短蜚長在他看來不算什麼,只要女兒的腿能康復。現在,冰兒是開心的,雖然她不能走路了,但是每天都能見到方逸偉,她坐在輪椅上,讓他推著去做各種檢查,去醫院的草坪上曬太陽,這在雙腿癱瘓之前簡直想都不敢想。她每天距離他那麼近,每天都花痴一樣著迷地看著他。怎麼看也看不夠,她的逸偉,回來了,她的初戀。
方逸偉對向冰兒不再像之前冷言冷語,惡臉相向,但也不會熱情。他只是履行自己的承諾,每天來探視她。已經辭職了,暫時沒有工作,閒著也是閒著,就當做是做善事吧!照顧向冰兒期間,偶遇書記。他也是來探視向冰兒的。向冰兒不過事業單位一個小職員,受了傷怎麼可能驚動本城最大的父母官呢?哪怕是白天明出了車禍受到市長、書記的慰問,也是沾了那兩位瀕死的處級幹部的光。書記是出於和向思明的私人交情,在下班時間來探視冰兒。與其說來探視冰兒,不如說還是為了滿城的爛尾樓而來。整座城的房地產開發商逃的逃,躲的躲,丟下一堆爛攤子。好好的城市,本來挺美,一條霓虹閃爍的桐江是地標,可是高空里到處是矗立著的鋼筋水泥架子,塑料紙裹著沙子在風裡飛,信訪局每天都是上訪的兇巴巴、哭啼啼的業主,這給美麗的桐江拖了後腿。身為城市的主官,著急,火燒眉毛,是情理中的事情。書記借著探視向冰兒的事由不過是探探向思明的口風,到底肯不肯批貸款?向思明不開口,避重就輕,虛以委蛇。女兒已成殘疾,白龜婿也釣不著,他此生再無寄託,還管什麼爛尾樓。他原就是踏著滿城百姓傾家蕩產的梯子上位的,本沒有什麼良心可言,當然不會為了書記的政績去讓自己擔風險。他現在只希望到了適當年齡,能從官場上全身而退,好好陪他的女兒,其他一切與他無干。
在向思明那裡碰了軟釘子,書記窩了一肚子火,恰巧碰到方逸偉。書記倒沒有發脾氣,給臉色,畢竟楊秘書已從體制內退了出去,他是他的良民,他就不能沖他吹鬍子瞪眼。壓下心內的火氣,和顏悅色同方逸偉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便兀自回市委大院去。看著書記高大又有些滄桑的背影,方逸偉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多少辜負了書記的知遇之恩和栽培之心,他還這麼年輕,如果不是從體制內退出來,一路跟著書記,書記一定是會好好安排他的。官場上,沒有各種裙帶關係,沒有權勢庇蔭,要想平步青雲簡直天方夜譚。書記待他多少像待自己兒子,而他終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讓書記失望了。就在書記回身邁步的一剎那,他瞥見他鬢角的白髮,不免心下發酸。爛尾樓,爛尾樓,他也想幫書記收拾這些爛攤子。方逸偉在心裡暗暗較了勁,他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
林亦風也做了一個決定,面對母親的體檢報告時,他就快速做了那個決定。母親的身體就像一台即將報廢的車子,除了還有個架子外,各種破敗。長期的缺乏營養,令母親的身子根本不堪一擊,大大小小的病症,醫生在病歷上寫到翻頁,最嚴重的是肺癆。咳出的那幾口血就是肺癆所致。要幫母親治病,一定要幫母親治病,可是他沒有積蓄。在體育館的游泳場做教練,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上交母親的,母親藏得嚴密,說要積攢起來給他娶媳婦用,現在知道林亦風要用那筆錢給她治病,便咬緊了牙關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錢的下落。林亦風只好去找游泳場的老闆。在游泳場工作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和老闆說加薪,並要預支工資。老闆倒也慷慨,不但加了兩百塊錢給他,還一下預支了半年的工資。可是幾千塊錢,對於母親的病而言杯水車薪。他不想母親就這樣被判死刑。母親堅持要出院,他跪在母親的病床前,苦苦哀求,母親才答應治療,只是一再囑咐林亦風不要用昂貴的藥。肺癆基本是可以判定為絕症的,要維持住生命,怎麼可能不用昂貴的藥?幾千塊錢短短的一段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將口袋裡僅存的五百塊錢打進醫院的戶頭,林亦風去了季公館。他要去給一對剛出生數月的雙胞胎當游泳教練。乍聽到這樁生意的時候,林亦風簡直大跌眼鏡。游泳場的老闆卻煞有介事地說:“你不是缺錢嗎?我把這肥缺特意留給你,沒告訴其他教練。”
“只是才出生幾個月而已,怎麼……”
老闆聳聳肩,攤開手:“有錢人嘛,錢沒地方燒難受,不過話說回來,那專家不是說出生的第二天開始教育就已經遲了嗎?醫院裡有的是練習游泳的新生兒,你這兩個學生還都已經幾個月大了,不小了,小一點不更好?不管你怎麼教,他們都不懂得跟家長告狀,多好?不然有錢人的孩子,有你苦頭吃,你以為太子陪讀是什麼美差?”老闆說著拍拍林亦風的肩輕輕鬆鬆走掉,留下林亦風手捏寫著地址的紙條原地發呆。當他攤開已經揉皺的紙條,見上面赫然寫著:季公館。
林亦風不明白有錢人不都住別墅嗎,為什麼季家的別墅要叫公館。到了季公館,站在大門外望著門上季公館的招牌,他才有些會意,這座奢華的建築的確散發出舊社會大家族的氣勢,單憑肉眼,林亦風也無法判斷出這座氣勢恢宏的公館是仿古之作,還是就是在老式宅子的基礎上進行改造。他只是愣愣地望著這座莊嚴肅穆的公館無法回神,林家厝內破敗的祖屋是何等粗鄙和破陋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時此刻,林亦風覺得教育的洗腦的確是成功的,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堅信不疑,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被騙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一定確定以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