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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照片一股腦砸在她的臉上,呼啦啦一陣氣流騷動,她的頭髮和那些照片一起飛出窗外去。許多照片砸在她的臉上,生疼生疼的,然後落到地上去。還有許多照片越過她的頭頂,飛出去,在冬末明麗的暖陽里飄飛著。
劉凝波和方逸偉正在醫院草坪上曬太陽,忽聽到警笛呼嘯,許多警車停在了急診大樓前。許多警察從車上下來,警戒線以最快的速度拉開。整個醫院大樓都在騷動。
方逸偉將劉凝波攬在自己身旁,他們狐疑地看著忙碌的警察。醫院裡出了什麼事?
“凝波,你看。”就在這時,方逸偉發現從住院部大樓高高的窗口上紛紛揚揚地飄飛下許多照片,那些照片在陽光里舞得像蝴蝶。終於落到了草地上,東一張,西一張,落得到處都是,像是被肢解丟棄的屍塊。許多曬太陽的人圍過去,人們撿起照片,發出驚呼的聲音,還有人吹起了響哨。
劉凝波也彎身撿起腳邊的一張照片,頓時像被雷劈電擊一般呆立住。方逸偉也呆立住。司徒月的裸照。劉凝波的血幾乎一瞬間就往腦門上涌,她暈眩了一下,緊緊抓住方逸偉的手。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幾乎沉悶得喘不過氣來。
“凝波……”逸偉呼喚她。
劉凝波使勁甩甩頭,抖著聲道:“我沒事。”劉凝波說著就衝上前去搶人們手裡的照片,方逸偉也趕緊彎身撿地上的照片。一張,一張,又一張……劉凝波終於蹲下身子哭起來。惱怒、無措、乏力的淚水不停地掉下來,驀地,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對逸偉說:“快給司徒月打電話!”
方逸偉已經掏出手機,撥了司徒月的號碼,手機響了許久,無人接聽。
“沒有接。”方逸偉說。
劉凝波看向醫院大樓的入口處,警察已經圍起了警戒線,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她有些欲哭無淚,只是抖著聲對逸偉說:“繼續打電話。”
“凝波,你不能著急,你肚子裡還有孩子。”逸偉安撫了凝波一句,就繼續給司徒月掛電話。
司徒月正蹲在電梯前的牆角里,她的頭頂是四方方的窗子,窗子外是四方方的天空,天空盛著明亮的光線,她的眼前卻一片黑暗。地上滿是她的裸照。照片上她一絲不掛,和一個男人猥瑣的裸體糾纏在一起。沒有眼淚,只是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地上躺著她的手機,手機一直震動著,方逸偉的號碼不停地閃爍。司徒月仿佛沒有聽見似的,身子就像置身在冰窖,深不見底的寒冷和絕望。她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事情都聯繫在一起,依稀記得若昭還陪著她在天壇看雪,在頤和園滑冰,依稀記得若昭和他一起去買“為愛閃耀”的鑽戒,依稀記得他背著她在北京街頭幸福而甜蜜地行走……然後若昭突然說分手,毫無前兆,一大袋子的錢砸在她的腳邊。他說他要和向冰兒結婚,那是他的高中同學,他說她是銀行家的女兒,和白家門當戶對,他說她只是家貧如洗的灰姑娘,他說他愛她,但是不能和她結婚……然後他倒在血泊中,然後給她名片的女孩出現在她面前。她沖她歇斯底里地吼叫:“你毀了他,我就毀了你……”然後許多照片砸過來,漫空飄飛,滿地飄落。竟是她的裸照。這些裸照從何而來,為什麼她毫不知情?這手執裸照的盛怒的女孩難道就是向冰兒?她給她名片,讓她去找雲姐。那晚在星級酒店的KTV里,她被猛灌酒,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難道是那夜被拍下的裸照?那麼她是不是和照片裡光身裸體的男人也發生了關係?
淚水終於從司徒月的眼眶裡重重地滾落下來。她絕望地站起身,殭屍一樣爬上高高的窗戶,她站在高高的窗框上,她看見樓下的人群正對著那些照片竊竊私語,她只能淒涼而絕望地笑著。風吹過來,撩起她的長髮。高空的風是這樣冰涼,涼入骨髓,涼徹心扉,冰凍所有的希望。她仰起頭,看飄著大片大片雲彩的天空,雲彩上面依稀現出若昭的面孔,可是瞬間又冰解凍釋,像單薄的冰層,輕輕一擊,就碎裂成片。
草坪上的人群騷動著,人們迅速圍攏過來,對著高樓窗口上的司徒月指指點點。劉凝波和方逸偉急壞了。他們拼命地沖司徒月喊:“司徒月,不要啊,司徒月,不要啊……”
司徒月低下頭去,她看見了遠遠的草坪上劉凝波白色的身影,她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但是她知道她在乞求她不要做傻事。可是,親愛的姐姐,叫我怎麼可能再活下去?這樣的奇恥大辱。親愛的姐姐,謝謝這一生你的相愛相知,我,司徒月,已經徹底毀了!司徒月流露一個絕望悽美的笑,閉上了眼睛。
“不要!”草坪上的劉凝波只覺心裡一緊一悸,便有一股清晰的疼痛從子宮裡傳來。她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濃稠的血腥衝出體外去。方逸偉已經看見了劉凝波大腿上滲出大片殷紅的血,他驚急地喚了聲:“凝波!”劉凝波便暈倒在他懷裡。
第241章 若昭出事
“姑娘,你不要做傻事!”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惶急的聲音,司徒月回過身去,是方主任。阿殘的主任醫師。方主任就站在窗框幾尺之遙的地方,他慈眉善目,一臉憂急之色。他對著她伸出手,道:“司徒月,你是司徒月,對不對?你不要這樣,什麼事情這樣想不開?”
司徒月的頭使勁搖著,淚水紛紛滾落,她痛苦而絕望。
“你想想凝波,想想阿殘,想想你的媽媽,你不能這樣。什麼事情要讓你這樣想不開啊,孩子?”方主任快急死了,司徒月就站在窗框上瑟瑟發抖,一不小心,她就會掉下十幾層樓的高空。但是,他面上又要儘量鎮定。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盡力地遊說,“司徒月,你想想阿殘,你們費了那麼多心思拯救她的生命,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媽媽一個人守著阿殘,多苦啊,你要是想不開這樣一死了之,你讓你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情何以堪?你想想凝波,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死了,她該有多傷心?”
司徒月已經失聲痛哭了,說時遲那時快,方主任上前一步,抱下了她。方主任道:“快去病房看看吧,警察來了,畢竟出了人命關天的案子。”
司徒月一驚,顧不得哭,問道:“那個人會有生命危險嗎?”
“現在不知道啊,正在搶救中,要是命沒保住,那案子就大了。”
聽方主任這樣一說,司徒月立刻撒腿往病房跑去,跑到通廊口,見幾個警察正押著藍青走出來,藍青的手上戴著手銬,面上淚痕未乾。
“媽,你們為什麼抓我媽?”司徒月衝上前去,幾個警察上前攔住她。
“司徒月,”藍青喚她,她的目光是哀哀的請求,聲音帶著哭腔,“照顧好阿殘,一定照顧好阿殘,若昭那一刀是媽媽捅的,媽媽坐牢去,你一定要照顧好阿殘,照顧好自己。”
藍青被警察抓走了,一行人呼啦啦從她身旁掠過,最後空曠的通廊里就剩下她一個人。她呆呆地立著,思緒就像斷了片。許久,才回過神來,她緩緩地,緩緩地走到病房去,病房的沙發椅上直挺挺地坐著阿殘。阿殘就像一座冰雕,陰森森地可怖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