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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林亦風后退一大步,伸出手制止了女人又要撲向她的懷抱,厲聲道:“我現在是鬼魂,到處漂泊不定,麻煩從現在開始如果不小心碰見我不要再投懷送抱了,你們人類陽性太足,我會魂飛魄散的。”林亦風邊說邊佩服自己的胡謅能力,看司徒月對他的話將信將疑,他立刻一轉身一溜煙跑掉。跑了許久,停下喘息,回頭一看,見那女人還是不依不饒地追著他,他叫苦不迭,繼續狂奔。幸而一輛計程車開了過來,林亦風仿佛看到了救星,急急攔了,忙不迭一上車便趕緊將車門鎖死,對司機說了聲:“趕緊開車,師傅!”這才驚魂甫定呼出一口氣。車子開出一小段路,林亦風回過頭去,透過車后座的玻璃,看見司徒月還在追著車子跑,一邊追,一邊抹著淚,嘴裡喊著些什麼,林亦風雖然聽不見,但是猜測她一定是在喊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名字:“若昭,若昭,若昭……”突然的,林亦風就心生了不忍,他對司機道:“師傅,停車!”計程車車頭一拐,停在了路邊,林亦風下了車,朝司徒月走去。
第279章 他不是他
司徒月跑著跑著就停住了腳步。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在浩渺的青天白日的背景中,林亦風款款向她走來。那久違的想念至模糊的音容笑貌此刻又清晰得呈現於眼前,前塵往事一疏忽間就從腦海中放電影一樣閃過,每一個愛情的畫面都充滿花的馨香,直至記憶定格在阿殘那致命的一刀上,瞬間畫面混亂,觸目驚心的血腥充斥記憶每一個角落。司徒月渾身顫抖起來,冬日的風裹挾著冷漠襲擊她每一道神經,直至林亦風鮮活地站在她跟前一米遠的距離。司徒月的淚潸然而下,她一下投入林亦風的懷抱,雙手繞過他的胳膊緊緊勾住他的肩膀,頭緊緊埋在他胸前,恨不能從此長在他身上似的。林亦風感覺到肩胛骨被壓迫得厲害,心底里有一股子推開懷裡女人的衝動,但是忍住了。神奇的,他的手微微顫了顫,竟緩緩抬了起來,輕輕環住司徒月清瘦的身子。林亦風對自己的舉動有些吃驚,自己一定吃錯藥了,怎麼會抱住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呢?或許只因為懷裡的這個女人哭得淒涼,而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現在,這惻隱之心夠了,不能再泛濫了。他推開司徒月發抖的身子,盯著那一臉的淚痕交錯,眉頭微微一蹙道:“我想我應該和你好好談談。”
林亦風帶著司徒月去了醫院。站在母親的病房門口,他對如墜夢境的司徒月說道:“進去見過我母親,你就知道我不是你口裡喊的那個人,我不是若昭,我是林亦風。”他沒有說“我叫林亦風”,而說“我是林亦風”,那份篤定瞭然於心,明晰於臉。可是推開病房的門,林亦風發現情勢並不按他希冀的走,一切在意料之外。病房內的人不是母親,卻是馬茹芬。林亦風神色一黯,疾步上前,從病床上抓起和衣而臥的馬茹芬,焦急地問道:“我媽呢?”
“我不就是你媽嗎?”馬茹芬剛剛小眯了一會兒,被林亦風一喊,立刻回魂,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清了吵醒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四處找尋的兒子,立刻歡笑起來。不待林亦風再次出聲,馬茹芬已經注意到他身後的司徒月,一骨碌下床,趿了鞋子就衝到司徒月跟前來。她握住司徒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司徒月原本想起若昭挨刀的那一日在急救室外馬茹芬對她施加的暴力還心有餘悸著,卻見眼前的馬茹芬並無敵意,還對她充滿了友善。她將司徒月直拉到林亦風跟前,一把拉過林亦風的手,將二人的手交疊著,重重握於自己的掌心,眉開眼笑,聲音輕快,“哦哦,原來我的兒子失蹤這麼久,又是去找他最愛最愛的灰姑娘了,司徒月,媽媽跟你說,媽媽再也不反對你們倆在一起,你們倆一定要在一起,相親相愛,給我生小孫孫!”
司徒月盯著孩童般天真的馬茹芬,再看看一臉匪夷所思的林亦風,一顆心不停地向下墜去。
司徒月盯著面前的馬茹芬和林亦風心潮起伏:變了,一切都變了,物是人非。為什麼再聚首時,馬茹芬反倒接納了她,而曾經最最愛她的若昭卻將她拒之千里?是因為阿殘那一刀嗎?不,更傷若昭心的不是那一刀,是她對他的不信任。相戀七年,她竟看不出來他將三十萬摔在她腳邊,然後說出分手的絕情絕義的話是受制於向冰兒的***,是為了保護她,她不能體味他的苦心,還歇斯底里地讓他滾!怎麼不令他寒心呢?他苦苦追求、苦苦珍愛的她和他並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對他的怨恨令阿殘義無反顧捅了他一刀,阿殘不是兇手,她才是。害死母親的人不是阿殘,是她——司徒月!
見林亦風快速地抽出自己的手,司徒月的心碎裂成灰。他寧可裝死也不來找尋她,就算相遇了,也是當做天涯陌路人,從未認識過,他的心一定是寒到極致了吧?他因她死過一回,現在,她又有何面目乞求他的回心轉意?更兼,她還嫁了人,讓他的孩子冠了季家的姓,司徒月啊,你還有什麼資格追著他跑?你還有什麼面目苛求他回心轉意?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口口聲聲喊她“小公主”的若昭少爺了,那個若昭愛她,只是她生命里一卷而過的風;眼前的人,他說他不是若昭,他是林亦風。亦風,也是一陣風。是的,他已經清清楚楚告訴她,死而復生的他對她而言,亦只是一陣風,甚至,這是一陣絕情的不肯留下任何痕跡的風。
司徒月的眼前蒙起一層厚厚的水障,林亦風的面龐在水障里漸漸模糊掉,她的手瞬間冰涼如水,直直地從馬茹芬手裡脫落下去,腿腳癱軟著,一步步後退去。而馬茹芬不斷反覆叨念著“小孫孫,小孫孫”,倏然面孔扭曲起來,聲音也變得尖細:“我有小孫孫的,我有小孫孫的,那個女孩子告訴我,司徒月懷孕了,司徒月,我的小孫孫在哪裡?”
司徒月的身子已經退到病房門口,被馬茹芬一喊,渾身激靈靈一凜,僵直地站立住。馬茹芬衝到她跟前,一張臉上所有的五官都誇張得跳動著,聲音更是激動,“我的小孫孫呢?我的小孫孫呢?那個女孩子說,司徒月懷孕了,是我們若昭的對不對?”馬茹芬一忽兒笑,一忽兒又哭起來。
司徒月聲音飄忽,“那個……女孩子,是誰?”
馬茹芬安靜下來,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伸出手指著遠處,神秘地說:“天明叫她凝波。”
聽到這個名字,司徒月的身子還是搖晃了一下,桃花依舊,人面何處?她蹣跚地轉過身子,沒有理會馬茹芬,逕自走出病房。抬眼望長長的通廊,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地磚,雪白的窗戶,一片磅礴而混亂的炫目天光。她的步履輕飄飄向那盡頭走去。她該怎麼辦?若昭,凝波,孩子……所有字眼在她眼前亂跳,她該如何撥開迷霧?她該如何自處?一個趔趄,她就栽倒了,身子跌進了一副懷抱里,一回頭,接觸到林亦風愁思淡淡的目光。司徒月推開他,站起身子,仿佛心念成灰般,冷聲道:“既然不準備再和我有任何瓜葛,我走便是,從今往後,如果不小心再遇見若昭少爺,我一定當做從來不認識你這個人,不會再糾纏你,你也不必再去杜撰自己的名字,白若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