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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你在哪兒?”馬茹芬蹙起了眉頭。
“在家呢!”
“在家?”
“對,已經躺床上了,都睡著了,被你的電話吵醒了。天明睡了嗎?要是睡了,你也早點睡吧!”電話一下就被掐斷了。
馬茹芬看著空蕩蕩的大床,久久緩不過勁來。天朗居然跟她撒謊。馬茹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出房間去,她只是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不安地走出了房間,不安地在通廊里踱著步,然後她聽到畫室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依稀是天朗,依稀是柔桑。馬茹芬的心狂跳起來,她的腦袋嗡嗡作響著,她已經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停在畫室門口。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她輕輕推開了畫室的門,門縫裡她看見了相擁的白天朗和柔桑。
“大嫂的電話嗎?”柔桑問。
“嗯,沒什麼事。”天朗溫柔地吻柔桑的額頭。
馬茹芬渾身的血液都燒起來,她一下就將門推開了,門被重重的推力推到牆上去,“哐”的一聲,又彈了回來。
聽到響動,白天朗放開柔桑,二人同時回過頭來,他們看見了愣愣地嵌在門框裡搖搖欲墜的馬茹芬。
馬茹芬的淚從臉頰上滑下來,她絕望地淒涼地說道:“原來真的在家,不是說已經躺床上了嗎?不是說都睡著了,被我的電話吵醒嗎?難道,原來是躺床上的,不過被我的電話吵醒了,便走到畫室來了?可是為什麼要抱在一起啊?為什麼作為一個大伯,要去親吻弟妹的額頭啊?”馬茹芬的聲音激揚起來,淚水不住地從眼眶滑落。
“小菊……”看著妻子哀傷欲絕的面龐,白天朗的心裡划過許多許多的犯罪感,“對不起,對不起……”
“大嫂……”柔桑也充滿了負疚感,這十數年來,雖然和馬茹芬同做白家的媳婦,她們的矛盾不可調和,可是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傷害她。她也不想她在遭遇喪子之痛之後,又經歷丈夫背叛的痛苦。可是,錯已經犯下了,她不小心愛上了天朗,愛上了丈夫的哥哥,她能怎麼辦?就算抽身隱退,也已經來不及。馬茹芬已經撞見了這一幕,什麼都遲了。
馬茹芬一步步走向天朗和柔桑,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柔桑,質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天明還擱醫院裡躺著呢!你怎麼做得出來?”
柔桑向後趔趄了一步,雙腳癱軟了一下,白天朗立時扶住她。這一扶更是刺激了馬茹芬的神經,她抓住丈夫的雙臂,搖晃著,哀哀絕烈:“你身為大哥,怎麼能去招惹弟弟的老婆?天明受傷了,還躺在醫院裡,你們居然背著他偷情,你怎麼對得起天明?如果天明這回在事故里喪生,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準備休了我,然後娶她?”
馬茹芬血紅著眼睛,直指著柔桑。柔桑一下癱坐到椅子上去,她的臉煞白如紙。天朗也語塞了。
馬茹芬苦笑起來,她的雙肩劇烈顫動著,雙腳趔趔趄趄地向畫室外走去,嘴裡喃喃念著:“我要告訴天明去!我要告訴天明去!”
柔桑回神,抓住天朗說:“天明傷得那麼重,他經不起刺激,你快去阻止大嫂。”
天朗這才緩過神來,馬茹芬已經衝出了畫室,天朗連忙追了出去:“小菊,小菊——”
馬茹芬已經走到樓梯口處,天朗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能去告訴天明。”
馬茹芬回過頭,輕蔑地瞪著白天朗,“怎麼,敢做不敢當?”
“小菊,我求你,天明重傷在身,等他痊癒,你再告訴他,不然我怕他受不了。”白天朗乞求著。
馬茹芬根本不屑一顧,此時此刻她整個胸腔都要燒起來,渾身的血液都像摻了汽油,一觸即著。她甩開白天朗的手,質問道:“你和柔桑乾出見不得人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天明會受不了?現在東窗事發了,你才想著要遮掩,你們這是欺人太甚!我要告訴天明去,讓他知道他的老婆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的大哥又是怎麼樣的偽君子。我想天明寧願知道真相,也不願天天頂著碩大的綠帽子卻被蒙在鼓裡,被欺騙!”
“不,小菊,艷菊,你不能這樣……”眼看著馬茹芬跑下樓梯去,天朗連忙拉住她。馬茹芬使出蠻力掙扎著,企圖掙開他的鉗制。就在拉拉扯扯間,馬茹芬一不小心,一腳踏空,摔下樓梯去。
“艷菊!”白天朗睜大了眼睛,看著馬茹芬的身子球一樣滾下樓梯去,她的頭從一級一級的大理石階梯上撞下去,發出可怖的撞擊聲。
畫室里,柔桑聽到外頭的爭吵和白天朗的失聲驚叫,她連忙跑出了畫室,看見白天朗一個人呆呆地立在樓梯口。她心裡有不祥的預感升起來,腳底像踩了棉花似的,踉踉蹌蹌地向樓梯口走去。走到白天朗身旁,順著他呆滯的目光,柔桑看見了躺在樓梯底下的馬茹芬,她一動不動地躺著,頭部殷殷地流著血。柔桑低叫了一聲,便用雙手掩住嘴巴。
凌晨的時候,白天明驚醒了,他做了個噩夢,那場車禍又在夢裡重現。重重地撞擊之後,便是徹底的黑暗。黑暗中,他獨自一個人暴走,直走得冷汗涔涔,精疲力竭,可是還是走不出這片黑暗。他在黑暗中驚恐地睜大雙眼,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任自己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侵蝕,腐潰。驀地,他看見黑暗中出現一點亮光,竟是大哥白天朗的車燈。他一陣欣喜,正想呼喊,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卻看見妻子柔桑正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子停了下來,天朗和柔桑擁抱在一起,然後熱吻。
白天明一下就驚醒了,喘著粗氣。床頭開著微亮的照明燈,白天明看見柔桑正趴在床邊睡著。他蹙了蹙眉頭,伸手推醒了她:“你怎麼在這?逸偉呢?”
柔桑一臉疲倦,臉色蒼白,她理了理散落的頭髮,道:“我讓他回家了。”
“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來醫院?大嫂都跟我說了……”
“大嫂跟你說什麼?”柔桑的心一下緊了,不可能啊,馬茹芬來不及趕到醫院,就從白家大宅的樓梯上摔下去,她和天朗把她送到醫院後,她就一直昏迷著,她不可能會和天明講些什麼的。
看著柔桑緊張的表情,白天明笑起來,輕輕道:“你是最近跟著大哥太累了嗎?”
柔桑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口,天明居然知道她和天朗的事情,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天明,你聽我解釋……”
白天明拍拍柔桑的手,安撫道:“不用解釋,我都了解。大嫂說你最近不常來醫院,是因為你幫著大哥去考察全城酒店的經營情況嘛!我和大哥是手足,白家的事業遇到了瓶頸,生意上我一竅不通,幫不上他的忙,你能幫到大哥,我也很高興,至於我,不是有大嫂照看著嗎?你不用擔心,這麼晚,還來醫院做什麼?在家好好休息著唄!”
柔桑的心這才落回心坎兒里,但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責的感覺從心底里重重地升騰起來。她的眼底浮起了一層淚霧,哽咽著喚道:“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