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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偉點頭。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想去北京投奔謝凡叔叔。”方逸偉一臉平靜,不料從房外突然闖進來的柔桑卻厲聲道:“你不能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動得有些莫名其妙,柔桑柔和了語氣,低低道:“你不能一個人去北京,你天明哥不會放心的。你從小都在這座城市長大,還是不要離開生養自己的故鄉為好。雖然辭了職,你叔叔也可以幫你在這座城市立足啊!”柔桑一口氣說了諸多理由,臉漲得通紅,見白天明和方逸偉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她連忙轉移話題,“先去吃早餐吧,吃完早餐再慢慢商議。”
一整個早餐時間,柔桑還是在努力遊說逸偉,什麼在政府機關工作久了,不一定習慣商界,什麼在小城市生活二十多年一定不習慣首都的生活,什麼一個人離鄉背井會讓白天明牽掛之類,什麼剛剛喪妻一個人行走異地,無人開解,萬一胡思亂想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等等,直說得白天明從鼻子裡冷哧一聲,對方逸偉道:“你柔桑嫂子今天殷勤得有些過火,但是擔心得都在情在理,你就留在我們白家住一段時間,權當休假。”
“也陪陪你天明哥,他受傷以來一個人閒得慌,你剛好陪陪他,讓他也不要胡思亂想才是。”
白天明接了柔桑的話,道:“上午先陪我去一趟醫院吧。”
何去何從,方逸偉還沒有打定主意,也就應允了白天明的邀約。
方逸偉和白天明一離開白家,柔桑就通知了向冰兒。向冰兒滿心歡喜地等待方逸偉到醫院探視她,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逸偉的蹤影,她哪裡知道白天明和方逸偉的醫院之行不是為她,是為林亦風。
因為白天明腿腳不是很利索,便留在病房等候,方逸偉和林亦風一起陪著林母去做各種檢查。白天明等了許久百無聊向,便到護士站跟護士借一些雜誌來看,剛要回病房,卻在通廊里撞見向思明。
“我的天哪,可讓我找著你了。”向思明一下握住白天明的手,雙目亮晶晶,臉頰汗津津的。見白天明狐疑地盯著自己,忙解釋道:“冰兒要見逸偉,說你和逸偉就在醫院裡,讓我每個樓層找你們,我是一樓一樓找,可讓我找著你了。”
白天明心裡暗忖,那向大小姐雙腿癱瘓,怎麼還如此神通廣大?連他和逸偉上午來醫院都知道。
“冰兒找逸偉什麼事啊?”白天明覺得自己有些明知故問。
“又哭又鬧,攪得我和她媽媽是焦頭爛額,”向思明有些頹然和心力交瘁,“她現在是病人,是傷患,雙腳又落了那麼個病症,我們只好擔待她一點了。逸偉小兄弟呢?”向思明伸長了脖子朝白天明身後張望。
“哦,他陪林亦風母親做檢查去了。”
“林亦風是誰?”
向思明一問,白天明就在心底思忖:不知道向大行長見到他曾經巴巴強求的女婿的面孔會有什麼反應?不待他細想下去,林亦風和方逸偉就出現了。他們同白天明打了招呼,就進了病房。白天明和向思明進到病房裡時,林亦風和方逸偉已經將林母從輪椅上移到病床上。向思明正要同方逸偉說說向冰兒的事情,忽然見林亦風回過身來,驚鴻那麼一瞥大驚失色。他向後趔趄了一步,抓住白天明的手才站穩身子,臉上幾乎沒了血色。白天明心裡暗自好笑,做賊的到底心虛,霸王硬上弓般要了他大侄子的命,這會兒沒嚇得魂飛魄散已經算他向思明是個狠角色了。
見向思明反應激烈,林亦風當然知道個中緣由。又一個人把他誤認做若昭。他只能尷尬地笑笑。
第277章 舊情
“如果向行長的千白見到這位林兄弟,不知會做何感想,想必嫁給他也是願意的。”白天明故意綿里藏針地說道。
向思明已經恢復了鎮定自若,他知道世上是沒有起死回生一說的,只不過是兩個長得相像的人罷了。他換了一臉笑容,對白天明道:“不論什麼事情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是一份死去的愛情?活著的人要好好珍惜才是。”說著,目光調向方逸偉直截了當道:“楊秘書跟我走一趟吧!”
“我已經辭職,不再是書記的秘書,向行長叫我逸偉就好了。”
逸偉的話讓向思明多少有些失望,失去政府機關的白飯碗,方逸偉還能有什麼前景?他還想他能在政界混出個名堂來,翁婿聯手,壯大家族聲勢,看來又一個美夢落空,就像當初白若昭帶給他的一驚一乍一樣。但是如今向冰兒雙腿癱瘓,能不能康復是個未知數,自己也不能再去挑剔什麼了。只要這小子能娶冰兒,他就算是個遊手好閒的懶漢,他也認了。於是,順從地道:“逸偉,冰兒想見你。”
“我不想見她。”方逸偉蹙著眉,答得直截了當。
向思明臉上很是掛不住,但是當著其他人的面,他不好發作,還是心平氣和道:“看在冰兒現在還是個傷員,你就行行好去看看她吧!不為戀人間的愛情,就為同窗之誼也該去看看,不是嗎?”
方逸偉面露難色,“伯父,我沒法好好面對冰兒,我一見她就想起她從前種種,她現在是個傷患,我對她惡言相向,只會傷害她。”
“那就對她好一點,對她溫和一點,”向思明近乎懇求地看著方逸偉,語氣卑微,“再說,這次車禍,你有推脫不掉的干係。”
方逸偉煩躁地蹙著眉。林亦風和林母是不明就裡的外人,不便搭腔,白天明道:“逸偉,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我自己去吧。”方逸偉終於想通了似的,不看向思明徑直出了病房。向思明對白天明抱了抱拳,露出抱歉的笑容,便趕緊追方逸偉去。
向冰兒正在病房裡同向太太耍脾氣,向太太只當她是因為腿疾的緣故,並不十分清楚她是因為見不到逸偉的關係才這樣煩躁使性子。於是,仍舊拿著一碗蓮子銀耳羹餵她,哄道:“冰兒乖,吃一點甜品心情就能好點。”
向冰兒一揮手,向太太手裡的蓮子銀耳羹就摔到地上去,碗和湯匙都碎裂成片。向太太無奈看了女兒一眼,隱忍地俯下身去。方逸偉和向思明走到病房門口,見向太太正在地上收拾狼藉,而向冰兒坐在床上,不停地淌淚,時不時用手背揩拭,全無形象可言。
“這是怎麼了?”向思明走到病床邊,努力撐出笑容來,女兒的車禍導致的嚴重後果令他和向太太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單丁獨苗就這樣毀了。看著女兒的眼淚,叱吒風雲的向行長眼裡也蒙上一層水霧,想當年他是如何制服百剛藥業的何總的,乾脆果斷,一招斃命,令何氏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何百剛農民出身,八倍貧農,靠著投機倒把步步為營,竟讓身價資產漲到上億。原可以作為勵志的正面教材,奈何何百剛野心太大,若在本市安心做一個龍頭老大,倒也發了自家,又造福一方百姓。百剛藥業如日中天時,上至官員幹部,下至老弱婦孺,但凡手頭有點錢的誰不把錢投到何氏去?月月分紅,且利息高昂,何百剛偏要卷著本地百姓的血汗錢去外地投資房地產,在外地沒有強硬的官員勢利和廣博的人脈做附身符,又逢著房市寒冬,凍得何百剛是不死也僵。外地的過億投資無法回收成本,本市銀行的貸款又逾了期,牽連了大批官員。那些官員砸進何氏等著分紅的錢財,多則數百萬,少則幾十萬,基本是不義之財,何氏的資白一斷鏈,他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一個個尋思著如何保住何百剛助他鹹魚翻身,好讓自己冒著掉烏紗帽和掉腦袋的風險攢下的那點梯己錢能重回口袋,偏書記是個清廉的主,放言要嚴辦何百剛,責令銀行追回貸款。向思明命里註定要官運亨通,他原和何百剛有些交情,何百剛在銀行做貸款時他雖不是總行行長,也沒少從中漁利。官商之間除了利益,哪有真情?偏生向思明生了一副慈眉善目,彌勒佛的面龐,又慣於說些看起來掏心掏肺的話,何百剛對他是深信不疑。他遊說何百剛砸鍋賣鐵先把一億多貸款還上,保證貸款還好之後一定幫忙疏通各個關節給何氏做出三億的貸款來,拍著胸脯,指天盟誓。虧何百剛偌大一個奸商,精明一世,糊塗一時,輕信了向思明的話,真箇砸鍋賣鐵填補了一億多負債,可是三億的貸款卻有影無蹤,赤裸裸的空頭支票,那些把錢投在何氏的小老百姓翹首以待,別提分紅利息,就是勒緊褲腰帶積攢的本錢也成夢幻泡影。一時之間,全城騷動,民怨四起。何百剛要找向思明理論時,檢察院的傳票已經擺到他的飯桌上,一句非法融資,便是慢慢鐵窗。而向思明追回貸款有功,適逢總行行長換屆,書記大筆一揮,加官進爵,人事會議上走個過場,向思明搖身一變向大行長,威風八面,光耀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