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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現在開始,你留在我身邊陪我,寸步不離,女傭,讓她回季公館去。”
“好。”司徒月木訥的,沉靜的,還帶著些卑微的意味。
“現在,我餓了,我要吃你親自煮的飯,蛋炒飯就可以。”季小亭說著,就躺到床上去。
司徒月遲疑了一下,緩緩走出病房。這樣的季小亭看起來溫和平靜,卻總帶著暴風雨即將爆發的危險,讓她的心沒來由地懸起來。司徒月找到女傭,女傭帶她去醫院食堂借廚房用。半個小時後,她端著一盤蛋炒飯回到病房,季小亭卻已經睡著了。司徒月沒有叫醒他,將蛋炒飯放進微波爐里保溫,自己做到沙發上翻看雜誌。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有異樣的感覺,抬起頭來見不知何時季小亭竟醒了,正靠在床邊冷冷地打量著自己,她驚跳起來,雜誌也從手上掉落到地上去。
“你醒了?”司徒月顧不上撿雜誌,就去微波爐中拿出蛋炒飯,快速地走到季小亭跟前,放下餐板,將蛋炒飯放在餐板上,並給季小亭遞了筷子和調羹。
“沒有湯啊,少奶奶!”季小亭臉上的冰霜自覺消融,又換上溫和的笑容。
司徒月覺得慚愧,趕緊擱下筷子調羹,就往病房外跑,“你稍等,我去去就來。”司徒月心虛地奔向食堂,她心裡滿是自責,為自己當慣了少奶奶,退化了照顧人的本領感到慚愧。女傭已在食堂熬好了骨頭湯,看到司徒月便說:“少奶奶,我正準備給少爺送到病房去呢!”
“不必不必,你忙好,趕緊回季公館去,少爺這邊接下來都由我來照顧。”司徒月端了骨頭湯,急匆匆往病房趕。
回到病房時,季小亭還保持先前的姿勢,歪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他的面前放著餐板,餐板上放著蛋炒飯和筷子、湯匙。司徒月氣喘吁吁地將骨頭湯放到他跟前去,竟有些誠惶誠恐地瞪視著他。
季小亭的嘴角流露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睛裡卻流淌出一縷幽幽的悲傷。他們就這樣彼此對視著,仿佛時間在這一刻斷了鏈齒。驀地,季小亭的手抬了起來,接著便是一陣“乒桌球乓”的聲響,司徒月張大了眼睛,只見餐板上的盤子和大碗紛紛摔到地上去,蛋炒飯和骨頭散了一地,骨頭湯更是四處流竄。
司徒月的心急劇跳動起來,她驚恐地睜著眼睛,仿佛砧板上的魚做出待宰的姿勢。這一刻,她的腦子漿糊一樣一片混沌,許多不好的念頭都竄出來,難道她為了幫助林亦風逃脫而配合歹徒綁架季小亭的事情被季小亭知道了?不可能啊,她沒跟她提過,他怎麼會知道?那他為什麼發如此大的火?為了林亦風握了她的手嗎?那只是不小心,一時情急,季小亭誤會了,她和林亦風之間應是沒什麼的。司徒月正思緒紛飛著,忽見季小亭的冷漠又自己冰消瓦解了,他溫和地笑著,安安靜靜地說道:“我不小心打翻了。”
“沒……沒事,我收拾一下,你別動。”司徒月惶急地去洗浴間找拖把。費力地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司徒月不經意抬頭望見窗外的天已經徹底黑了。冬日的白天本來就短嗬!
“司徒月,我肚子很餓!”耳邊又傳來季小亭溫柔的聲音,司徒月回過頭去接觸到他幾乎柔情似水的目光,心卻激靈靈一凜,沒來由地悸痛起來。
“還是蛋炒飯嗎?”面對季小亭風輕雲淡的關於肚子餓的請求,身為妻子,司徒月只能卑微地滿足他。她的心裡有酸澀的水汩汩地湧起來,卻不能衝到眼眶上去。她的使勁壓抑,讓眼白布滿了紅絲。
季小亭倒是隨和,親切一笑道:“不用,去食堂借廚房太麻煩了,你去街上買吧!”
“那你想吃什麼?”司徒月卑微的,謙和地垂著頭,像個女傭一樣小心翼翼的。
“餛飩吧!”季小亭喟嘆一聲。
司徒月轉身走出醫院。市醫院位於繁華的鬧市區,出了醫院大門就有一溜煙的小吃店。司徒月找到餛飩店,泡了碗餛飩,用食指提留著塑膠袋的挽口就往回走。冬夜的風冷漠地吹著她的面頰,將她整個人都吹得冰冰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病房,將塑膠袋裡的餛飩倒到碗裡,見還有熱騰騰的白氣往空氣中冒,司徒月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小心地將餛飩端到季小亭跟前,司徒月微微喘著氣,笑著道:“還冒熱氣呢,趕緊吃吧!”
“涼了!”季小亭又一臉冷漠,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眼睛冰冰地盯著司徒月。
司徒月一愣,眼睛憂傷地看向他。他和她之間是裊裊升騰起來的水蒸氣,帶著餛飩的香氣,勾引人的食慾,卻也勾引司徒月的眼淚。她的喉嚨口像梗了一個碩大的雞蛋:“還冒熱氣呢!”
“我說涼了就是涼了!”季小亭依舊堅持。
司徒月直起身子,端了餛飩去微波爐里熱。她將加熱的溫度調到最高,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微波爐里旋轉的瓷碗,背脊僵直,一動不動。她知道季小亭的目光正像最大瓦數的燈泡打在她的背上,她就那麼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直到幾分鐘後微波爐響起“叮”的提示音。餛飩熱好了,司徒月用毛巾墊著,小心端到季小亭跟前來,這回是滾燙的了,那些汩汩上涌的白汽灼得她的臉頰發熱,視線模糊。隔著這些白汽,她望見了季小亭略帶鄙夷和嘲弄的笑,然後她聽見他說:“不新鮮了,一樣再好的東西,被反覆加工,還有什麼嚼頭?”
季小亭的手輕輕一揮,餛飩就從司徒月手裡打翻到地上去,滾燙的湯汁濺到她的手背上,讓她本能地驚跳起來,然後使勁甩手。季小亭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下巴微抬,斜睨著衣服狼狽地司徒月,譏諷道:“怎麼,被綁架回來後就變笨了?要救舊情人的時候不是很精明嗎?懂得用命換命,這會兒手被燙得起泡,連去沖個涼水都不知道了?”
司徒月的手背上傳來皮膚被燙熟的痛感,心口的痛更甚。季小亭的話就像電鞭,一鞭一鞭抽打在她身上,抽得她渾身戰慄。這種戰慄是不由自主的,仿佛讓人上了發條,時間不到,就停不下來。原來,季小亭聽到了她和林亦風的對話,原來他知道倉庫里的交易。是她,為了保住林亦風的命,幫助歹徒綁架了季小亭。這樣吃裡扒外的女人,不配得到丈夫的原諒。而季小亭根本沒有打算原諒她,他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在她面前響起來:“你他媽就是個賤貨!林亦風的命是命,你老公的命就不是命嗎?”
司徒月沒來得及瑟縮就被季小亭甩到床上去,然後他的身子壓在了她身上,他瘋了一樣撕扯著她的衣服,就像一頭癲狂的獅。司徒月抓住他的手,求道:“小亭,你不要這樣!”
季小亭停了粗暴的動作,紅著眼睛反問她:“不要這樣?我是你丈夫,你希望我不要這樣,那你希望誰這樣?”
“我只是擔心你的槍傷……”司徒月的話沒說完,一個巨大的巴掌就蓋了過來,她的臉歪到一邊去,火辣辣地疼起來。
季小亭哀傷的絕望的聲音幽幽地在她耳邊響起:“你不用擔心這槍傷,你就是製造這槍傷的劊子手,所以不要貓哭耗子,假惺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