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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凝波和方逸偉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兩本紅色的本本,從今天開始,他們是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了。
“等放年假的時候,我就帶你回去見我媽。”方逸偉說。
劉凝波笑:“不用經過她老人家同意,你就擅自娶了妻,你這是先斬後奏。”
“給她帶回個媳婦,又給她帶回個孫子,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方逸偉志得意滿地挑著眉。
劉凝波每天都在家裡掰著指頭等。她的妊娠反應極大,每日裡又吐又嘔的,整個人都乾癟下去。
“我最近越來越難看了,你媽見到我會不會嫌棄我?她要是不滿意我,那可如何是好?”方逸偉一下班,劉凝波就纏著他問這個問題。
方逸偉只是笑,道:“什麼你媽我媽的,是咱媽。你啊,這是產前焦躁症。”
“啊?”劉凝波更加無所適從了,“人變得難看不說,還會產前焦躁,那可怎麼辦?那可怎麼辦嘛?”
這時候,方逸偉就會摟住她,輕聲安撫:“過完年,就給你一個婚禮,你就不會焦躁啦!”
“婚禮?”劉凝波問。
“對,婚禮。”方逸偉答。
然後夜晚,劉凝波便夢見她的婚禮。
大概還是三年前的場景,三年前的賓客,三年前的酒席,連新郎還是三年前的康浩。劉凝波四處張望尋找著方逸偉,她想她不是同方逸偉結婚嗎?然後賓客、酒席、康浩統統不見,她一個人置身在一口枯井,四面是潮濕的井壁,長滿幽綠的苔蘚,她喊著:“方逸偉,方逸偉……”聽到井口方逸偉在作答:“我在這兒,凝波,我在這兒!”劉凝波抬起頭來,高高的井口將天空分割成一個小小的圓,灰白的雲布滿其間。突然,一塊黑壓壓的大石從雲端墜下來,直砸向她。
劉凝波驚叫著醒來,冷汗涔涔。
方逸偉拍她的肩,“你怎麼了?做惡夢了?”
劉凝波這才回神,是在房間裡。薄薄的晨曦滿室飄灑,她虛脫地靠在方逸偉懷裡,喃喃道:“把你吵醒了?也好,你剛好起來上班。”
“上什麼班?”方逸偉笑,“今天是年三十,因為現在已經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啦,所以今年特許不用我值班,放我早日歸家去。”
劉凝波徹底清醒過來,一想到方逸偉馬上就要帶她去見他的媽媽她的婆婆她就好生緊張。一骨碌起身梳洗,雖然孕婦不宜化妝,但是礙於面色實在難看,劉凝波還是施了淡妝。
方逸偉的老家住在石頭山上。石頭山離市區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但因為還要爬很高的山,方逸偉頗擔心劉凝波的身體,劉凝波卻並不擔心。她自己的體格自己清楚,肚子裡那個小傢伙似乎頑固得很呢!車子開到石頭山下,兩人下了中巴,緩緩沿著山道走。山上有座白雲寺,廟宇巍峨,香火旺盛,所以上山的路也被修葺得分外平整,甚至還頗具匠心。沿途都是散種的水仙花,時令是冬,水仙花還沒開放,紫藤架子上也不見成串的紫藤花,只有蒼松翠柏夾道而生,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山道兩旁有大片的茶園,春已臨近,茶樹們都做好了吐露新芽的準備。
方逸偉指著山頂上一塊巨石,說:“凝波,你看,夫妻峰。”
劉凝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見一座山峰被流水節理侵蝕出一條縫隙,頂端一高一低的兩個石蛋,看上去就像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緊緊擁抱著。劉凝波吃了一驚,她想起謝平和翠竹的合影,照片背景也是這樣一座夫妻峰。她的心狂跳起來,難道翠竹就是生活在這裡嗎?
“凝波,我的老家就在夫妻峰下。”方逸偉介紹著,他攬著凝波,走得很慢,但還是微微氣喘了。冬日的暖陽很暖,曬得人微醺,二人都輕微地流了汗。
劉凝波果然在夫妻峰下看到了幾間小木屋,在雲霧繚繞的山腰間,不輸給瓊宮玉宇了。在這樣的地方居住的人就像神仙過著隱居的生活一樣,怡然自得。
這時,山腰上走下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粗布麻衣,卻風韻不俗。方逸偉早已迎上去,喚道:“媽——”
劉凝波定睛看去,只見楊媽媽綰著髮髻,打扮鄉土,但面目姣好,看得出年輕時是一位天生麗質的佳人。而楊媽媽看到劉凝波,早已張大了口。她的眼睛越瞪越大,笑容僵成一朵半凋的百合,她太震驚了。這女孩怎麼這麼像一個人?
劉凝波站在冬日微微的暖陽下,就像一株弱弱的柳樹。山風吹拂著她的長髮,原本就有些不與世人相同的氣質在山水之間更被襯托得超凡絕俗,或許是穿了白衣的緣故,太過素淨。她看到鍾翠柏一時羞赧木訥起來,而鍾翠柏看到劉凝波,因覺得她的面容似曾相識,便也失了許久的神,二人就那麼僵持著,四目相望,沉默以對。
方逸偉看看媽媽又看看劉凝波,笑道:“媽,凝波,你們兩個怎麼了?怎麼都愣著啊?”
二人這才回神。鍾翠柏已笑吟吟地上前,拉著劉凝波的手,慈愛地道:“你就是凝波啊?真漂亮,方逸偉真是好眼光!”
劉凝波侷促著,笑容僵在臉頰上。
方逸偉催促她,“凝波,你還不叫媽。”
“媽……”劉凝波喊出這個稱謂的時候好不生疏,不是因為她對鍾翠柏不敬重,正好相反,她看到鍾翠柏歡喜的神色、慈祥的眉目心裡早就暖流橫淌,只是“媽媽”這個稱謂她一出生就沒有機會喊,難免覺得口拙。而她這一聲“媽”喊得鍾翠柏又是激動又是感動,拉扯方逸偉二十多個年頭,早早死了丈夫,一個女人要有多辛苦就有多辛苦。如今終於盼到豐收了。
第238章 鄉下除夕
“哎!”鍾翠柏重重地應了一聲。這一聲像個飽滿的果實從枝頭墜落,擲地有聲。她一手拉住劉凝波,一手拉住方逸偉,往山上走去,邊走邊滿含喜悅道:“有身孕的人,可要擔心點,這山路啊,不好走。”
劉凝波拿眼偷瞧方逸偉,他站在鍾翠柏的另一側,也正拿眼偷瞧她,二人相視一笑,眉眼間情意互傳,劉凝波臉上已飛起兩抹紅霞。三人沿著山道一級一級的石階向小木屋走去,走得極慢。一路上,鍾翠柏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她太歡喜了,兒子大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現在見到兒子,她當然高興了。她恨不能把一年裡發生的事情都跟方逸偉訴說一遍,去年的茶賣得很好,她攢了很多錢,剛好拿出來給他操辦婚禮用,明年開春的新茶又要冒芽了,她會更加賣力地採茶,賣很多錢,給媳婦坐月子用。再過幾個月,她就做奶奶了,升了一級,真是好開懷啊!驀地,她停住腳步,指著對面山頂上一座寺院說:“方逸偉,凝波,看到那座寺廟了嗎?”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劉凝波和方逸偉看見了一座古色古香、氣魄恢宏的廟宇,坐落在山嵐深濃的山頂,蒼勁的古樹掩映環繞,猶如一隻展翅鳳凰。
“那不是白雲寺嗎?”方逸偉說。從小,鍾翠柏逢年過節都會帶他去白雲寺里燒香拜佛,她說菩薩會保佑他健康長大,保佑他一生平安,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