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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凝波落寞地起身。她走到窗前去,夜色已經沉沉地籠罩住大地。天上星稀月明,天幕藍湛,好一派初夏的夜色。回身望一眼熟睡的方逸偉,劉凝波替他蓋好薄薄的被衾,洗了澡換了衣裳便出門去。她要去哪裡,她不知道,前途似乎是一片茫然然的未可知,沒有著落,沒有邊際,絲毫都不牢靠。她走在街上,任車水馬龍從身邊蜿蜒而過,許多車燈匯成流動的珍珠,成串地閃亮著。不知不覺就走到馬路中央去,迎著那車燈,茫然著眼睛。
忽聽後面一輛車急按著喇叭,劉凝波這才回神,趕緊疾步走到馬路邊上,她還不至於到想不開的境地。那輛車繼續向前開去,經過劉凝波身邊時,劉凝波不經意向車窗里望了望。車窗正開啟著,劉凝波望見車裡一個中年男士坐在駕駛座上,而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分外眼熟。
劉凝波蹙起了眉頭,那女人不是天明哥的妻子柔桑嗎?
劉凝波正想細看,車子已經開遠了,黑色的車身融進璀璨的燈海。百無聊向地繼續朝前走,拐了幾個彎,走到桐江邊。坐在桐江邊,看著桐江兩岸霓虹香艷,她充滿了宿命的悲傷。接到藍鳳凰的電話,劉凝波頗感意外。
“姐,來酒吧陪我喝酒吧!”電話里藍鳳凰直率地邀約。
想也沒想,劉凝波就答應了。在橫七豎八的酒吧區,劉凝波終於找到了那家叫“瑪索”的酒吧。走進“瑪索”,才知道是家動吧。西方韻味十足的豪華的吊燈和古樸的擺設,但是流淌著放蕩不羈的音樂。隨著音樂扭動身軀的是兩個舞娘,站在“瑪索”兩邊的圓台上,面無表情地甩著頭髮。企圖在塵世的浮躁與喧囂里保留住一絲清高。身材窈窕,容貌出挑的舞娘身邊圍了許多同樣扭動身子的紅男綠女,劉凝波在人堆里找到了藍鳳凰,她正跟一個高大的男孩子跳著熱辣的貼面舞。看到劉凝波,她熱情地拉著她加入跳舞的人群。劉凝波感到拘束,她隨音樂蹩腳地起舞,惹得藍鳳凰哈哈大笑。
“放開點,放鬆些,扭起來,什麼都別想,”喊話的是和藍鳳凰跳貼面舞的男孩子,圓圓的包子臉,但五官生得不錯,又因為身材高大,顯得氣質頗好。他嘴裡叼著一根煙,隨性地用右手手指夾了,遞到劉凝波跟前,“來一口不?”
劉凝波蹙起眉頭,連連擺手。
藍鳳凰笑罵他:“你惡不噁心?要也給人家一根,讓人家抽你抽過的,你有病怎麼辦?”
“我有愛滋病!”男孩子大聲笑起來,放蕩不羈的模樣,繼續抽菸跳舞。
劉凝波感覺到燥熱,大抵是出了汗,索性放開來跳。一曲舞畢,三人回到座位上。圍著個小圓桌,坐在高腳椅上,隨著新的輕柔一點的舞曲輕輕動著身子打節拍。
“姐喝一杯。”藍鳳凰招呼。
劉凝波陪她幹了一杯,問道:“今晚‘藍家小築’沒有營業嗎?怎麼有空出來喝酒?”
“他失戀了,叫我陪他買醉。”藍鳳凰指著一起跳舞的男孩子。
“我叫小日。”小日沖劉凝波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點了新的煙抽上,白色的煙圈在昏暗的酒吧間裊裊升騰。
“小日,給我點根煙。”藍鳳凰道。
小日溫順地掏出煙遞給藍鳳凰,藍鳳凰將煙對準了小日的煙,猛吸一口,紅色的火星忽然耀亮起來。點著了,藍鳳凰便眯著眼悠閒地抽著煙,不時敲敲菸灰,道:“小日,為什麼失戀?”
“都是煙惹的貨。”小日將手裡的煙放在菸灰缸里使勁掐滅,泄憤地嘟噥了一句。
劉凝波好奇地看著他,只聽他道:“我女朋友讓我戒菸,我戒了,她還是和我分手了,她娘的,女人的心思捉摸不透啊!”小日說話的表情很滑稽,劉凝波不自覺笑起來。
小日立即道:“姐,我女朋友甩了我,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是前女友,”藍鳳凰糾正小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啊?姐,你手頭上有貨沒?給他介紹個吧!”藍鳳凰朝劉凝波努了努嘴角。
劉凝波不動聲色道:“我看你倆就合適。”
劉凝波話一出口,藍鳳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姐,說笑說笑了,我和小日只是好朋友。”
“我追過她,可惜她看不上我,她心裡早就有人了……”
藍鳳凰拿起酒杯,按住小日的頭,硬生生灌了小日一杯酒。劉凝波正要勸話,手機鈴聲響起來。去包里尋手機,卻見藍鳳凰揚著自己的手機說:“我的,我的。”滿大街的蘋果4s、5s,全是一模一樣的土鱉鱉的“滴滴滴滴”的手機鈴聲。
藍鳳凰邊說邊看了看手機屏幕,咕噥道:“我老爸的。”
“接嗎?”小日頗擔心地問,“知道你在這地方,不揍你?”
“我老爸養了我二十多年,好不好?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一切以玩樂為先。”藍鳳凰說著便接聽了電話,然後表情在一瞬間就僵掉了。
掛掉電話的時候,劉凝波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出了什麼事?”
藍鳳凰的聲音微微發著抖,“天明哥出車禍了。”
劉凝波一驚。
三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白天明還在急救室。藍鳳凰的父親和一眾人等圍在急救室外,全是白天明的同僚兼哥們兒。
“藍局長,你女兒來了。”人群中有一人喊道。藍鳳凰的父親藍局長回過頭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藍鳳凰。
“爸,怎麼回事?天明哥為什麼會出車禍?”藍鳳凰急迫地問著藍局長,藍局長一早就知道女兒那一點小心思,他深知女兒從小叛逆,是他的縱容和寵溺直接導致的結果,但也和女兒對白天明的這一點奢念不無關係。他不但沒有勸導和阻止,反而放縱藍鳳凰的情感,甚至天明出了車禍,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女兒,他對她的寵溺可見一斑。
“今天下鄉到很晚,回來的時候過隧道,你天明哥那輛公車和一輛重型大卡車相撞了,車上四個人全是重傷,醫生說你天明哥是受傷最輕的,但是在急救室已經呆兩個小時了,還是沒有出來。”藍局長垂頭喪氣地說。
“那天明哥會不會出不來了?”藍鳳凰的聲音里全是哭腔。
劉凝波立即去握她的手,她的手竟冰涼得跟水一樣,劉凝波自己的手指也微微發著涼,她安撫藍鳳凰道:“不會有事的。天明哥吉人自有天相。”
“別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小日攬了藍鳳凰走到一旁長椅上坐了。
劉凝波上前同藍局長說話,“叔叔,您好,請問通知天明哥的家人了嗎?”
“其他受傷的人親屬都來了,但是天明愛人的電話打不通啊!”藍局長說。
劉凝波心裡一沉,她驀然想起先前在街上看見柔桑的情景,替柔桑開車的男人也面善極了。劉凝波猛然想起來,那不是白若昭的父親白天朗嗎?
“叔叔,您有天明哥大哥的電話嗎?”劉凝波立即問藍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