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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跑得沒影了,季慶仁搖搖頭,站直了身子,整理了衣裳,繼續走下樓去。他當爺爺了,這腰杆子啊是挺得倍兒直,每一步都走得鏗鏘有力。
白天朗一直追到醫院草坪上,才把馬茹芬抓到,馬茹芬揮舞著雙手對他一通亂抓,把白天朗的眼鏡都給抓掉了,嘴裡哇哇叫著:“我不打針!我不打針!”
“艷菊別鬧!”白天朗蹲下身子四處摸索著眼鏡,他是高度近視,一離開眼鏡,眼前就只剩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見。馬茹芬還是抓著他的衣角一頓揪扯,又對他撅起的屁股踢了一腳,白天朗頓時摔了個雞啄米的姿勢。正狼狽又懊惱著,一雙手將他的眼鏡遞到他跟前來,他只覺眼前有黑色的影子晃動,伸手一摸,竟是眼鏡,趕緊欣喜地接過來戴上,眼前瞬間山明水秀,大地一片亮堂堂。白天朗起身,看清了站在身邊的人,不就是剛剛在樓梯上被馬茹芬撞倒的男人嗎?這男人五六十歲光景,衣著不俗,舉止文雅中略帶霸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鼻樑高挺,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帥哥一枚。
“謝謝你,剛剛在樓梯上內人把你撞倒,實在是抱歉。”白天朗忙不迭作揖。
第269章 發飆
季慶仁笑笑,正準備離開,馬茹芬竟一下躥到他身後,拉著他的衣衫怎麼也不放手,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怯怯地看向白天朗,嘴裡咕噥道:“若昭救我,他是壞人,他想讓醫生殺死我!打針好疼啊,我不要死!”
聽著馬茹芬顛三倒四的言語,再看看她的病號衣服,季慶仁知道她大概是個精神異常的病人,看白天朗一臉歉意,他還是大度地笑笑。
“對不起,對不起。”白天朗趕緊上前拉走馬茹芬,馬茹芬掙扎著,回頭看季慶仁,“若昭救我啊!”
若昭是誰?季慶仁一頭霧水但也只能聳聳肩,繼而邁步離開。
劉凝波一覺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藍家小築”白天不營業,顯得分外靜謐。閣樓的桌子上壓著一張紙條,是付小日寫的:凝波姐,我去上班了,給你熬了粥,一定要吃,吃完繼續睡,等我晚上回來,千萬不能跑走,不然再也不和你說話。署名處,畫了個蹩腳的太陽。
劉凝波笑了,或許因為體質太虛弱,一個簡單的微笑的動作也引起一陣暈眩。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看見了桌子上放著的一碗白粥,碟子裡還有炒好的雞蛋。劉凝波咽了咽口水,便坐下來狼吞虎咽。吃著吃著,眼前就晃過在八尺門18號方逸偉為她熬白粥的情景,他給她炒辣辣的鹹菜配稀飯,端到床邊親手餵她吃。一切竟似在夢裡,讓她不禁懷疑那美好的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於是眼淚再也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去。
那一場婚姻沒有愛情是劫數,這一場婚姻有愛情,卻為什麼還是劫數?劉凝波開始失聲痛哭。
付小日坐在值班室里一直心神不寧著,手頭上有通知不完的會議,電話一個接一個,他嘴裡一直念念有詞,那些重複數十遍的通知像咒語都快把他念暈了,好不容易逮著一個空隙,他趕緊起身倒水,再不喝點水,他的喉嚨都要燒起來了。忽見方逸偉從樓梯上下來,他趕緊扔了手裡的水杯衝出辦公室。
“逸偉,逸偉,你等等!”
方逸偉神色凝重,不解地看著他。
“這麼大的黑眼圈,昨夜沒睡好啊?”付小日盯著方逸偉。
方逸偉賞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著呢!”
“再忙也得聽我把話說完。”
付小日正要同方逸偉說說劉凝波的事情,還沒張口,就聽樓下有人喚方逸偉,“楊秘書快點,車不等人啊!”
“哦,來了來了,”方逸偉蹙著眉頭顯得異常煩躁,他同付小日說道,“日,乖乖的,好好工作,別添亂啊,哥要趕去會場!”方逸偉說著就往樓下跑,三步並作兩步,健步如飛。
付小日只能幹嚎:“逸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匯報!”
“回頭再聽你廢話吧!”方逸偉撂下這句話,人早就沒了蹤影。付小日只好悻悻然回辦公室繼續煙燻火燎地打電話。
方逸偉下了樓,卻見向思明站在大院圍牆邊沖他招手,而他的頂頭科長正坐在一輛小車裡也沖他揮手,“楊秘書,快點去會場。”
方逸偉顧不得向思明,一頭鑽進車子。向思明看著車子快速駛出大院,只能幹著急跺腳,嘴裡喃喃自語道:“臭小子,居然不理人,要不是為了我的寶貝女兒,我才懶得理你。”
季小亭把自己鎖在小洋樓里,恁季慶仁在門外怎麼敲門,他就是不開。他生父親的氣,父親不僅招來了警察,還當場打死了康浩。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自己跟前猝然倒地,他忘不了康浩死時血淋淋的慘狀和到死都不能閉上的眼睛,他恨他,恨他背叛了友情。門外傳來劇烈的撞擊聲,季小亭一下從床上跳起來,“爸,你在幹嗎?”
“你這個逆子,你不開門是嗎?我讓人把門砍進去!”季慶仁咆哮著,話音剛落,門上就出現了一個大洞,大洞裡伸進一隻手握住門把一轉,門開了。季慶仁像一尊塑像立在門框裡,他揮一揮手,拿著工具的工人便低頭退下了。
“死了爹也不會把眼睛哭成這樣吧?”季慶仁怒沖沖地走進房間,往藤椅上一坐。早有工人沏了茶端上來給他,他呷了一口茶,將茶杯往玻璃茶几上一擲,瓷器碰撞玻璃,清脆地一聲響,季小亭嚇了一跳。他愣愣地看著季慶仁,父親就像舊式家族裡霸道而不講理的家長,不怒而威,令人不自覺就生出畏懼的心理。
“你媳婦昨晚上給你生了倆兒子。”季慶仁正色道。
季小亭垂著頭,咕噥道:“又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還說?”季慶仁抄起茶杯就要砸過去,見季小亭一副窩囊樣又忍了,道,“瞧你那點出息,沒有血緣關係,你不滿啊?還不是怪你自己不爭氣,你要是不患那個病症,你爹我用得著這樣嗎?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這兩個孩子姓季,從今往後你記清楚了,這兩個孩子就是你的親生兒子,是我們季家的血脈,你不得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孩子和我們季家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你不嫌丟臉,你爹我還嫌丟臉呢!”季慶仁噼里啪啦教訓了一番,季小亭只能悶頭黑臉。
季慶仁站起身,環視了屋子一番,道:“這個房間不乾淨,虧你還呆得下去,等下讓工人來里里外外清洗乾淨,再去請幾個師傅來做場法事,你啊,得驅驅邪!”說著,季慶仁就向屋外走去。
季小亭喊住了他:“爸!”
季慶仁回過身,疑惑地看著兒子,季小亭的臉漲得通紅,終於說道:“爸,你能不能尊重我,尊重我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你招來警察,害死了我的朋友。”
面對情緒激動的季小亭,季慶仁沒有動怒,嘆口氣緩緩道:“兒子,害死他的不是我,不是警察,是他自己。我應該尊重你,尊重你的朋友,更應該尊重法律。他是個殺人犯,必須受到法律的裁決,昨晚警察之所以會開槍,是因為他掐住了你的脖子,如果警察不開槍打死他,那麼你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