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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跛子打了半輩子光棍,三十歲才娶上婆娘,三十五歲才得了一個兒子,今年六十歲了,兒子十五歲成婚十年,前頭生了兩個孫女,直至今年年初才添了一個孫子。前些時日又大撈了一筆,三年不開張都夠吃了,又正趕上孩子百日宴,於是大擺宴席,流水席已在村里開了三天了,今天是最後一天。
可今日傍晚,那門外的紅燈籠也早早亮起來,可敞了三天的大門,卻到現在還沒有打開。
堂屋裡,秦肅坐在上座,單手托著下巴,斜倚在桌上,垂著眼看跪在腳下的人。
他的睫毛很長,彎出了好看的弧度,遮蓋了那雙清凌凌的眼眸,鼻樑挺拔,嘴唇有些薄,整個人透著大病初癒的蒼白,眉宇間全是高不可攀的孤傲,側臉看起來更顯無情。
趙跛子與他的兩個徒弟、以及兒子都跪在原地,瑟瑟發抖。
趙家裡的女眷和孩子,反而被兩個帶刀的侍從擋在門外了。
陳鎮江本就稍嫌嚴厲的臉,現在更顯凌厲。
徐年這個老好人臉上也沒有什麼笑意,難得的嚴肅。
趙跛子瑟瑟發抖,越想越害怕,一下撲到在地,哭道:“冤枉啊!!貴人冤枉啊!那夜小人本來也是沒有這個膽量的!都是……都是你的小廝慫恿我的啊!”
趙跛子說著就朝秦肅那裡爬,卻被陳鎮江一腳踹倒在地,踩在了腳下:“她教給你的?你這一輩子打家劫舍也是她教你的!多少路人在這裡被你偷的回不了鄉,那客死異鄉的只多不少,你這大宅院你這好日子都是怎麼來的!坑了多少人,你還敢喊冤枉!”
趙跛子哭道:“別人小老兒不敢說,那夜小老兒本來就打算收手的啊!可她非讓我動手哇……”
“小人!她教你下的蒙汗藥!”陳鎮江惡狠狠的踹了趙跛子一腳。
“貴人……饒命啊!!……”趙跛子慘叫一聲,‘哇’就吐出了一口血,咳嗽了起來。
秦肅仿佛才看到腳下的人,撇了一眼,不耐的皺眉,漫不經心道:“別打死了。”
陳鎮江忙頷首稱是,他一生謹慎,扛過多少槍林箭雨,刺客暗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栽在小小的車匪路霸手裡。這樣的螻蟻,一隻手就能捏死一把,若他當時有半點歹心,自己萬死難辭其咎。現在陳鎮江殺了他吃肉的心都有,若非是現在他們不能過於張揚,早已讓他血濺當場。
周柱兒被嚇破了膽,跪著朝走了兩步,哭嚎道:“爺爺!爺爺啊!這裡面的事可沒有我啊!那天我媳婦兒生孩子,我都沒過去啊!這事都是後來才知道的啊!!”
徐年一腳將周柱兒踹到門柱上:“他賣咱們馬的的銀子也分你了,你現在倒是撇得快,可見你不光是偷搶拐騙,還是個不仁不義的東西!”
周柱兒歷來就遊手好閒,被趙跛子看中收了做徒弟,帶著做了茶棚的夥計,和自己的兒子一起,三個人在茶棚里幹活。周柱兒原本分家連個鍋都沒分不出來的窮小子,跟著趙跛子十多年,也是娶了媳婦,有了兒女,現在在村里過得算是很好的。
趙跛子的兒子趙栓打小嬌生慣養,歷來不是能撐事的,雖是偷偷的怨毒的看了周柱兒一眼,可一句申辯的話都不敢說,只敢縮在一側瑟瑟發抖。
徐年卻是一腳將人踢了出去:“壞事你也沒少干,現在怎麼慫了!”
趙栓慘叫一聲,掙扎著朝外爬,卻被守在外面的隨從拎起來,又重重扔了進來,連滾帶爬的抱住了徐年的腳:“爺爺饒命啊!這些事都是我爹……都是我爹讓我乾的!”
“慫蛋!”徐年卻又一腳將人踹了出去,趙栓慘叫一聲,抱著肚子打滾。
趙跛子看見趙栓被踢出了出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不能啊!大爺啊!那都是小老兒豬頭蒙了心了啊!受那個小廝慫恿和蠱惑啊!不關我兒子的事啊!”
一時間屋內,都是哭喊與慘叫聲,外面的女眷也哭成一片。
秦肅緊蹙著眉頭,托著下巴看向趙跛子,低聲道:“你沒慫恿蠱惑她?”停了停,秦肅又道,“你還給她銀子和馬。”
這突然來的一句話,讓趙跛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什麼關係,可還是急聲道:“對對對,他也偷了您的銀子和馬啊!這事可不光是小老兒一個人幹的啊!冤有頭債有主啊!他要是肯護著您,當時小老兒都想著跑了!可他非要給小老兒點燈!非讓我偷了您啊!貴人開恩啊!是那個背主之徒害了您啊!”
徐年氣笑了,一腳將趙跛子踢開:“她叫你死,你去不去!”
秦肅清凌凌的眼眸划過徐年,這才輕笑了一聲:“我不饒你,自然也饒不了她。”
趙跛子大哭:“貴人饒命啊!小老兒以後都不敢了啊!”
秦肅托著下巴,面無表情的看了趙跛子一會,似是有些無聊:“你哪只手碰過我?”
“啊?……”趙跛子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半晌才道,“沒有沒有,不敢啊!我就碰了碰您的衣裳啊!”
秦肅歪著頭想了一會,臉上露出了一抹淺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斷。”
陳鎮江面無表情,頜首稱是,伸手拽住了趙跛子的手,拉起一根手指狠狠的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