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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與陳鎮江在外間裹好傷,便見秦肅站在屏風外洗腳,水都濺在了地上。徐年忙蹲下身來伺候秦肅洗腳,陳鎮江將鞋拿了過來,單鞋跪下給秦肅穿好。
陳鎮江低聲道:“王爺,女子怕涼,屬下讓人在屋裡鋪上皮毛毯子,地龍這會便燒上。”
秦肅頜首:“去辦。”
徐年道:“方才收到了京里的消息……”
秦肅抬手打斷了徐年的話:“明日再議。”
兩個人的身高,以前是可以穿同一件衣服的。六年的時間,男女的差距在衣袍上便體現了出來,這件褻衣又寬又長,段棠勉勉強強的才掛在身上,她穿好衣袍,伸手撩開床帳,可手剛伸出去,就被人握住了手,眼前一黑,秦肅便坐了進來,將床帳拉好,拔步床與外面隔絕了。
段棠只是微微一愣,秦肅便將人抱在了懷中,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的拉起了被子將人罩住,雖是黑暗中,可自然而然的避開了她胳膊上的傷口。床帳很厚,拔步床本身就又深,雖外面燈火通明,裡面倒是黑的很。段棠抬抬頭,看不到秦肅的表情,可恰好是這樣的黑暗,似乎讓秦肅很放鬆,他的呼吸很是平穩,無聲無息的抱著段棠。這般坐了一會,他似乎是有些累了,慢慢的倚坐了一側。
窗外有很輕微的聲音,看不出來人在忙碌些什麼。段棠想掀開個縫隙看一看,伸出手卻被秦肅無聲的拉了回來。段棠倒也沒堅持,從認識到現在,這些年了,她與秦肅在一起,從來都不緊張,甚至會莫名的放鬆。
段棠嘆了口氣,將頭靠在秦肅的胸口,雙手環住了秦肅的腰。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緊了緊,整個人緊繃了起來。段棠忍不住的好笑,安撫的輕拍著他的後背。
多年前,與他初相識,他張嘴便是打殺,自己竟是也不害怕,還頗有隨遇而安的輕鬆感。也許那個時候碰見這麼個意外,內心深處多少還是期待的。那時才被退婚,若真是開始半個月一直在石江城的時候,心裡宛若壓了一塊石頭,實然有些茫然,也不有些不知該怎麼面對未來。
因有和秦肅在一起經歷波折的半個多月,這件事在心裡上才有了緩衝器,實然那時雖是看似秦肅得了自己好處,可自己在那件事也得了好處,最少有時間理清楚所有的事,與正視生命中最大的轉折,且也找到這一生要做的事。若不是他受傷,只怕自己也想不起來去習醫或是開要藥鋪。
那一次相遇,已算段棠這一生的從新開始。黑暗中,兩個人相依相伴相擁而坐,哪種平靜與陪伴,宛若回到了多年前一般。
段棠本來心裡雖是有疑問,甚至還是放不下段靖南與段風,可是現在竟是一句都不想問了,什麼問題都不想想了,就想和這個人這般的坐。只有這樣兩個人,誰也看不見誰的時候,段棠才能放下許多忌憚,才能才敢承認自己對這個人的動心與喜歡。可惜了,人生在世,還是要靠理智才能活得好好的,雖然有時候段棠並不想讓自己理智。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了下來。段棠也有些困了依在秦肅的胸前,昏昏欲睡,秦肅卻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讓段棠的姿勢舒服一些。可段棠驟然驚醒,猛然坐了起來,秦肅似乎知道自己嚇倒了段棠,他忙將人抱住,一下下的拂過她的後背。段棠感覺到自己的發間有溫熱的觸覺,似乎是秦肅親了自己的長髮,可惜黑暗中也看不見。
徐年道:“王爺,屋內都歸置好了,還有別的吩咐嗎?”聲音很輕,但是有些遠,該是沒站在床邊。
段棠欲撩開床帳看看,卻被秦肅伸手阻止了。
秦肅對外面道:“去吧。”
段棠忙道:“都忙一夜了,你們都不用守著了。”
徐年與陳鎮江對視了一眼。徐年道:“小姐有所不知,王爺睡覺不甚安穩,今日本該陳統領值夜,但是他有傷在身,我與他換了換……”
“今夜我不走了,王爺若是有事,我自會讓人喊你們。”段棠說完,又拽了拽秦肅的衣襟。
秦肅開口道:“徐年你可知罪?”
徐年跪下身來:“屬下知罪!”
秦肅道:“那你自去領……唔嗚……”
段棠捂住了秦肅的嘴:“徐大哥和陳、陳統領都下去休息吧,王爺這會還沒睡醒,我陪著他。”
徐年卻是不敢答:“謝小姐好意,今日卻是我太過魯莽了,牽連了小姐受傷。“
段棠附在秦肅的耳邊,秦肅躲了躲,可段棠又將人拽了回來,強行附在他耳邊小聲道:“我聽見外面的打鬥生才跑了出來,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若非是他與陳鎮江護著我,只怕你那一劍便要朝我心口去了……”
秦肅聽了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顫了顫,他攔住段棠腰間的手又緊了緊,沉吟了片刻,抿唇道:“今日不用你們伺候。”
“是!”徐年與陳鎮江對視了一眼,一起退了出去。
外面傳來關門聲,段棠長長的出了口氣,伸手撩開了帘子,朝外面張望。秦肅這次倒是未曾阻止她的舉動,甚至還自覺的散開了鉗制她腰身的手,只是垂著眼盯著手掌,不知在想什麼。
寢房的燈還亮著,這間屋子本就裝飾的非常好,桐木的拔步床占了半間屋子。不過片刻的功夫,從床下的腳踏,一直到門口的地方,竟是鋪上厚重的皮毛毯子。段棠伸出一隻腳來放在地上,從腳心傳來毛茸茸的觸感,忍不住笑了一聲,便將雙腳放在地上踩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