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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顯聽到岸上之人輕輕笑了一聲，隨後又是一個物體落水的聲音，他的手被抓住，柔若無骨的小手托著他的身軀來到岸邊，這時岸上已經聚集了很多附近的宮人，他們在上邊將他拉上去。
胸口的擠壓感使得肺里的積水噴了出來，他睜開雙眼，少女調皮的模樣展現在自己眼前，他忽然覺得心跳加快了許多。
“ 你好了嗎？真是的，膽子怎麼那么小呀。” 濕透的衣裳貼在少女的身上，額發正不斷往下滴水，砸在他的胸前。
他沒有說話，身邊的柳樹隨風飄揚，他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宮人迅速抱起他，去尋找太醫，他在高大的宮人懷中無法動彈，唯一露出來的手不斷想要抓住少女的衣裳，只是越抓越遠。直到他的記憶中只留下少女的笑顏。
再見到她是六年後，那時他剛做太子，先皇替他選妃。她在一眾少女中是那麼出眾，出眾到他一眼就認出她。他早已知道她是洛大將軍家的庶女，可他還是忍不住想靠近她。
他的父皇曾說過，誰都可以成為他的妃，唯有洛家的人不可以。因為這會讓他很幸苦。他心道，若不是她其他人又有什麼意義。
先皇看出他的心思，很是無奈，他辦了一場宴會，命令所有的秀女共同跳舞，而他的眼永遠跟在她的身後。先皇經不住他的央求，封她為他的側妃。
自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當時一同進東宮還有洛家的嫡女洛琴，洛琴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讓他多看自己一眼，洛琴日日獨守空房，她無法再忍受下去，請求她的哥哥洛麒出手相助。
揚威將軍不光戰場上無人匹敵，就連皇宮中的勾心鬥角他也很是精通。洛麒深得太后寵愛，他打著為太子今後著想的旗子，讓太后對洛熙不滿。
太后雖然明白揚威將軍的小心思，她也不反對太子獨寵一人，可這孩子成親一年有餘至今無所出，她怎能不急。她立馬召見太子，明言告訴他，若他今年再沒有有子嗣的消息，那就必須把側妃休掉。
皇上用盡任何辦法都沒有說服太后，最終不得已遵從了她的命令，他的妃子中陸陸續續地懷上孩子，其中也包括洛琴。
先皇出征，和邊疆小國打仗，誰知他們使用陰術，放毒殺害先皇。皇上不得已迅速登基，親自赴疆作戰。她想陪她同去邊疆，可他不許，因為她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那是他一輩子做的最後悔的決定，在外征戰苦，苦也苦不過相思，他立下誓言，定要在孩子出生前陪在自己的妻子身邊。他僅用四個月就打敗了先皇束手無策的國家，使得凌國成為了三國之首。
可那又如何？當他回到皇宮中時，笑語嫣然的家毀於一旦，總是掛在他心尖上的人只留下一具沒有活力的軀殼。他們說她是難產而死，可為什麼他們總用一種恐懼的眼神看向洛琴？
他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孩子是在葬禮過後，小小的人被他抱緊在懷中，她用渙散的眼神看他。太醫說就算這個孩子可以平安長大，恐怕也只能是個傻子。太醫的話最終還是應驗了，他的心如同在滴血。
明明他做那麼多都是為了給她們一個家，可是現在為之努力的人都不存在了，他還有什麼努力的意義？
他下定決心，五年之內定要兇手嘗嘗相同的痛苦。
太后說他變了，他沒有回答，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改變嗎？
從線人那裡得到消息，洛家密謀造反，他知道復仇的機會來了。距離洛熙去世已經三年了，看來他的計劃要提前完成了。
這是一場腥風血雨，他完全沉浸在斬殺的快感之中，他假裝生病把洛大將軍引誘進城內，大將軍不知是計，帶領部下直入皇宮。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日皇宮上下如同被血洗過。天空忽然降下暴雨，如同她的眼淚。
守在邊疆的揚威將軍不知自己早已家破人亡，直到孫將軍捧著一杯毒酒來到他的面前，他才幡然悔悟，當年若是沒有他插手洛熙的事，如今的結果會不會不同？但是這世上哪有什麼如果。
靜心殿裡洛琴一身紅衣跪在地上，她驚恐地看著如同死神般地凌戈：“ 求皇上饒命，臣妾不知家父造反之事。”
他微微愣住，這張臉竟與洛熙有七分想像，自己之前怎麼沒有發覺？
五、六歲大的小男孩跪在他的腳底，哀聲懇求：“ 叔叔，您放過我母親好不好？澈兒給您磕頭。”
他忽然想起這三年都沒有見過她的孩子。
那一瞬間他心軟了，他冷冷走出洛琴的寢殿：“ 你最好給朕安分點，這樣朕還可以看在你和她相似的容貌上饒你一命，否則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華麗宮殿裡的洛琴絕望地跌坐在地上，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東西，如今更是把自己的心都賠進去，不划算呀，不划算。
他徑直去落陽宮看了自己的孩子，這孩子已經三歲，可至今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
他早對這個孩子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洛征，她的弟弟，依舊每天來看這個孩子。那個血洗的傍晚他正好遇見洛征，這個孩子揚起稚嫩的臉蛋，口齒不清地說：“ 舅、舅、舅。”
他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這個孩子是她用命換回來的寶貝，可是自己卻從來沒重視過，甚至抵不過洛征在這個孩子心中的重要性。他抱起他們的女兒，想要把臉貼在她的臉上。
可是小小的身子不斷扭動，軟糯的手掌不斷推開他的臉，求救的眼神落在洛征懷裡。
跪地的洛征怎麼敢做出出格的事情呢，現在他的性命可是掌握在這個男人手中。
他放下小孩，小女孩跌跌撞撞衝進洛征懷中。他說：“ 你走吧，換個名字，重新找個地方好好生活。”
洛征低頭撞進小孩純真的大眼中，他暗自下了個決定：“ 讓臣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替您出生入死吧。至少現在這個孩子還離不開我。”
他握緊拳頭，自己的孩子竟然離不開別人。心中的怨氣不斷翻騰，他勾起嘴角：“ 好啊，你要留在皇宮，就去做太監吧。”
一句話，定了洛征的命運，也保證了我在皇宮裡的太平生活。
茶水已然泛涼，瑩潤的茶杯貼在手心有股冰冷的感覺。荷花枯萎在池塘里，為明年的花朵增添養分，稀稀拉拉的荷葉貼在水面，仿佛上了年紀的老人。天空飄過一朵白雲，在亭子四周投下陰影。
“ 當年的我太年輕，一心撲在復仇上，就連太后生下重病我都沒在意，直到後來她病死在太晨宮我都沒來得及看她一眼，我真是枉為人父，枉為人子。” 凌戈閉上眼睛，低垂著頭。
其實不管凌戈說得多麼動聽，在我看來也只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罷了，可心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夕兒，為了補償你，我會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你儘管說。”
我直勾勾盯著他：“ 我想，”
風吹過，一片樹葉在空中飛舞幾圈，旋即落地。
話音剛落，兩人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凌戈痛苦地皺眉：“ 你可是說真的？”